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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約莫二十幾歲,容長臉面,蒼白消瘦,只有腹部高聳圓潤,穿戴倒還華麗,只是鴉青色素麵褙子搭配碧綠色暗花馬面裙就她的年紀來說有些老氣。與她形成對比的是一個披金戴玉,身穿玫瑰色遍地金綢裙,手裡拉了兩個小女娃的俏麗少婦,正尖着嗓子命人去請大夫,指揮下人把“雯姑奶奶”往裡扶,又罵她們不仔細。

“二姐,雯姐怎麼了?”林康大驚,忙迎上去。

“我們出來散散,哪知剛走到附近她突然頭暈肚子痛……你幫把手讓她躺下。”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來,阿依皺眉:

“流血了嗎?”

林美瑜微怔,看了她一眼,忽然彎身去摸那裙,啊呀一聲。半昏半醒的沈雯望着她滿手血紅,眼白一翻,徹底昏了過去!

胎漏下血,若是等待大夫趕來只怕太晚了,現在首要做的必須是儘快止血才能保證胎兒的穩妥。這間用於臨時休憩的玉竹軒內只有一方竹榻,林康將沈雯抱上竹榻,退至簾外,阿依從蘇茉手裡接過藥箱,取出針囊,採用溫針,刺百匯、雙側足三里、外關、行間、三陰交、血海、關元諸穴,如行雲流水,手法流暢,針針精準。

林美瑜驚疑不定地望了她一會兒,悄悄退出內室,拉住正在哄兩個小外甥女的林康,輕聲問:

“阿康,那姑娘是誰,雖然我看她手法很熟練,可人命關天,讓她治療阿雯沒問題嗎?”

“她既然接下就能治,她是秦泊南的醫徒。”

林美瑜驚訝地眨眨眼,重新回到內室,大約半刻鐘,下血漸漸止住,阿依悄悄鬆了一口氣,收針,對她說:

“這位夫人血已經止住,胎兒沒有大礙,等大夫來了開個溫補的方子好生調養一陣就沒事了,不過……”

“不過什麼?”林美瑜正欣慰沈雯平安無事,聞言忙問。

“這位夫人已經懷胎七月,卻似乎常懷憂愁,且時常熬夜勞神,導致氣血兩虛,腎氣虧損,這對這個月份來說很危險。另外雖說懷胎時進食困難,可這位夫人的身形過於瘦弱,就算不想吃也要多吃一些,還有……”阿依蹙眉,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林美瑜忙問。

“……這有關這位夫人的私隱,夫人你是這位夫人的親姐姐嗎?”

“我是她的親表姐,她父母早逝,自幼生活在我們府里,我和她最親近。”林美瑜急忙說。

阿依想了想,悄悄解開沈雯的衣服,只見高聳的雪白肚皮上赫然一塊紅中透紫的青淤,林美瑜大駭:

“這……這……”

“此次胎漏雖然有身體原因,但也包含了外傷的關係,看這淤青的程度應該不是自己撞傷的,極有可能是被人推搡所致……這位夫人身子骨弱,都這個月份了,為了她自己也必須小心。”

林美瑜明白她的意思,不是胎兒的問題,而是一旦再出這種事,沈雯自身更危險,面色陰沉下來。

嚶嚀一聲,沈雯幽幽醒來,迷茫了片刻,忽然抱住肚子驚駭地說:

“我的孩子!”

“夫人放心,孩子沒事,你只是需要靜養一段時日。”阿依連忙安慰。

沈雯這才放心,看着她懷裡的藥箱,感激地道謝。

“阿雯,那個畜生又打你了?”林美瑜抱胸,壓低聲音問。

沈雯一怔,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肚子,又忙轉移視線,僵硬地笑着剛想岔過去,林美瑜已經把手按在她的肚子上,沈雯倒吸一口涼氣,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已經被發現了,低下頭強笑說:

“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林美瑜也知道這是不好啟齒的事,嘆了口氣,不再追問,恨鐵不成鋼地埋怨:

“這個也就罷了,你現在有了身子,就是發生天大的事也不該讓自己太勞神,時常熬夜是怎麼回事,睡不好嗎,就算常寧伯府不管你,你自己請個大夫瞧瞧總行吧,不為你自己為了孩子,怎麼能夠忍耐着!”

“並非夜裡不寐,而是婆婆說家裡人手不足,各房針黹要自己動手,兩位小叔尚無房中人,婆婆說我手藝好,要我幫忙做。”沈雯低垂着頭,不安地擺弄着衣帶。

林美瑜已經氣炸了,阿依覺得若不是屋子裡還有許多丫鬟婆子,她必會罵出來。兩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娃偷偷溜進來,大的五六歲,小的才三四歲,很擔心地睜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蹭到床前糯糯地叫“娘”。沈雯目露慈愛,含笑摟過她們,柔聲安慰。林康探進來半個身子,狐疑地問:

“二姐,怎麼了?”

“沒事!”林美瑜沒好氣地答了句。

丫鬟來報大夫請來了,阿依便收拾藥箱起身告辭,林美瑜忙又道謝,問診費怎麼算。

“夫人不必客氣,我只是舉手之勞。這位夫人最好多休息,另外用膳時為了腹中孩子也請儘可能多吃些東西。”阿依認真叮囑。

沈雯點頭,含笑道謝,林美瑜沒付診金過意不去,讓林康好好招待着,又罵丫頭命人幫她拿藥箱,炮仗似的性格讓阿依覺得好笑,跟着林康剛走到院里,迎面一個山羊鬍老頭匆匆走來,抬頭看見她一愣。阿依亦是一愣,忙屈了屈膝:

“榮爺好!”

蘭榮依舊是一張不爽的冷臉,威嚴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藥箱上,審視地問:“你已經能出診了?”

“我是來做看護的。”阿依連忙回答。

“這不是孫忠和的藥箱嗎?”

“孫老爺子不能出診了,說這藥箱留着也沒用,就送給我了。”阿依恭謹地回答。

“哼,孫忠和他從醫六十年,到老了自己的醫術卻醫不了自己的病,竟然還老糊塗把自己的醫術傳給個丫頭,真是可笑!黃毛丫頭,你最好仔細,人命可不是能拿着玩的東西!”說罷,袍袖一甩,踏進門檻。

阿依垂頭,側身讓路,抿了抿唇。

“真是個刻薄的老爺子啊!”墨研坐在院中石凳上,單手托腮,似笑非笑。

“何止刻薄,簡直莫名其妙!”林康有些氣憤,教育阿依道,“他仗着年歲那麼說你,你居然一聲不吭地聽着,開心姑娘,做人不能太好性,會被欺負的!”

面對他的憤憤不平,阿依只是勾唇笑了笑。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