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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寢室內,層層月白色與水粉色的紗幔垂落下來,圍繞在一張鋪着奶白色羊絨毯和金色蠶絲被的紅木大床上,床頭以金箔包裹,上面精細地雕刻着高潔優雅,栩栩如生的蓮花圖紋,一名花容月貌的女子雙眸緊閉卧於床上,虛弱慘淡的氣色,我見猶憐。

景澄坐在床尾一張搭着織金椅搭的烏木椅子上,面色凝重地望着昏迷中的明玉。

阿依在圓凳上坐了,手搭上明玉青色血管凸起的脈搏,凝神診了片刻,又換了另外一隻手,秀眉微蹙,沉吟了半晌,方收回手,若有所思。

“姑娘,她怎麼樣?”景澄急迫地問。

“昏過去的原因應該是偏頭風正在發作,由於起猛了又被冷風吹了一下,加上情緒有些激動,一時沒承受得住疼痛便昏厥過去。”阿依慢吞吞地說。

“果然又發作了。”景澄有些沉重有些難過還帶着更多的無奈複雜及憐惜深深地望着蒼白如冥燭的明玉,頓了頓,略帶一絲希望地問,“這種病姑娘可治得好?”

阿依正從針囊里取出細長的銀針,聞言想了想:

“偏頭風是一種難以治癒的病,這位小姐患此病已經許久了,奴婢雖然知道偏頭風的治療方法,但能否治癒並不敢保證,只能儘力緩解病情。三皇子應該知道吧,我家先生治癒過偏頭風,他對偏頭風有着一套自創的針灸療法。”

景澄聽她提到秦泊南,面上掠過一抹尷尬,不自然地笑笑:

“姑娘年幼,可能不懂得這裡是什麼地方,濟世伯為人正派,怎麼肯來這種地方。”

“奴婢之前聽葯堂里的夥計和林公子他們提過這裡,大概也能猜到這裡是什麼地方,先生教育奴婢身為醫者對待病患不論貧富不論出身一定要一視同仁,先生他是不會對這位小姐有偏見的。”

“我了解濟世伯的為人,只是這件事並不想讓濟世伯知道,也希望姑娘不要將此事外傳,哪怕是與你最親近之人,即使是對濟世伯也不要提起。”景澄鄭重地說。

“三皇子放心,身為大夫奴婢會對病人的所有情況完全保密,這也是行業的規矩,奴婢的意思只是先生的經驗更豐富。那套針灸手法奴婢也會,只是從來沒有運用過,如果三皇子與這位小姐不介意奴婢手法生澀,也可以由奴婢來施針。”

“我相信姑娘的醫術,那就有勞姑娘了。”景澄大喜,急忙說,頓了頓,微笑道,“姑娘在我面前也不用拘束自稱‘奴婢’,之前你在林康墨硯面前挺自在的,怎麼對他們就怎麼對我,我是請姑娘來幫忙的,姑娘不必太有顧慮。”

“是。”阿依自己叫着也繞口,她鮮少自稱“奴婢”,秦泊南等人也從沒要求過她必須如此自稱,景澄鬆了口倒讓她覺得省事,“我先讓明玉小姐醒過來。”說著針刺人中穴,輕輕捻轉。

片刻,明玉嚶嚀一聲幽幽轉醒,迷茫地望着坐在床邊的阿依,呆了一呆,緊接着眼波流轉,落在一臉關切地望着她的景澄身上,彷彿受到了很大的驚嚇,霍地從床上坐起,赤着小巧潔白恍若玉雕的蓮足,慌慌張張地跳下來,衣衫微亂,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懇求道:

“三公子,明玉求您快點回去吧,這裡三公子來不得,三公子憐惜明玉明玉心裡知道,只是明玉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三公子的關懷,三公子您長留此處,若是被有心人撞見傳揚出去,明玉怎麼樣都好,若是損毀了三公子的清譽,若是被……若是被那位爺知道了……明玉就是死一萬次也無法消去心中的那份悔恨吶!”

她一行哀求一行哭泣,絕代姿容,悲悲戚戚,如泣如訴,如一枝梨花春帶雨,嬌柔怯懦,我見猶憐,婉轉低啞的嗓音似月下凄婉彈奏的瑤琴,幾乎揉碎聽者的心。

景澄心中不忍,同時又對自己的無力產生出悲憤的無奈,咬着嘴唇望了她半晌,眼裡含着無盡的掙扎。

“明玉,你先起來,我請了一位姑娘來給你看病,她是百仁堂的姑娘,醫術很高,以後每月初六和初十六,她都會來照看你。”景澄沉肅着嗓音,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淡聲說。

阿依被他們弄得有些手足無措,見明玉滿面淚痕地望過來,忙站起身,屈膝見禮。

“解頤姑娘,之後就有勞你了。”景澄對阿依輕聲說完,沒再看跪在地上的明玉,起身離去。

明玉淚眼婆娑地望着他的背影,周身上下散發出強烈的令人心懷不忍的悲傷,這悲傷太過沉重,沉重得幾乎要將她羸弱的削肩壓垮:“三公子……”她帶着哭腔近乎呢喃地喚了聲,是不舍,更多的卻是無可奈何、混亂不安與旁人難以讀懂的複雜。

景澄卻因為這一聲猶如蚊吶很難聽清的低喚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兩息過後,明玉終於俯下身子蒼白無力地磕了一個頭:“恭送三公子……”

景澄頓了片刻,闊袖下的拳頭逐漸捏緊,咬了咬牙,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隨着房門開啟,一股冷風從外面吹進來,冰得人心尖發涼,緊接着門板復又合閉,室內再次溫暖如春起來。

阿依獃獃地望了望緊閉的房門,又望了望仍舊跪在地上淚痕滿面的明玉,歪了歪頭。

明玉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起來,緊接着又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阿依慌忙上前扶住,手剛一握住她的前臂,明玉卻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彷彿感受到極大的痛苦。阿依嚇了一跳,眸光凝重起來,摟着她的腰將昏昏沉沉的明玉扶到床上重新躺下,脊背剛一沾上柔軟的被褥,明玉竟再次大皺眉頭,強撐着歪過身子側卧,對正望着自己的阿依勉強笑笑,輕聲說:

“難為三公子竟然找了一位姑娘來替我治病。”

“小姐放心,我在百仁堂坐診,雖算不上什麼名醫,但治療偏頭風並沒有問題,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小姐身上似有嚴重的外傷已經開始紅腫潰爛,另外小姐的帶下病十分嚴重,外感六陰,內傷七情,致使帶脈鬆弛,淋漓下降,常伴瘙癢,且又有月事不調,想必月事常常不準,且經血黑紫粘稠吧。小姐不要小瞧了這些病,若不及時醫治任其發展下去早晚會變成更嚴重的婦人病,到時候再用藥更難消除病灶。”

明玉蒼白的臉微微變色,眼眸中滿是驚異,這個小姑娘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些最為私密的病情的,她所說的一切的確在她身上發生過,可因為大夫都是男的,且都不願意來ji館看病,即使她是ji子,也不好意思為了這種病特地去求大夫來診治,只能令熟人偷偷打聽了成藥買回來吃,卻一直沒有好轉,

“我先看看小姐身上的外傷吧,小姐先把衣裳脫了。”

“只是一點皮外傷不要緊,姑娘給我些葯我讓人幫我塗就是了,免得這些傷污穢了姑娘的眼睛。”明玉拉着衣裳猶豫了片刻,似很難以啟齒地說。

“我是奉命來替姑娘診治的,若是我不盡心,就沒法向三、三公子交差了。小姐不用擔心我,我是大夫,什麼樣的傷都見過,我也是姑娘家,難道小姐在我面前脫衣會害羞嗎?”

“怎麼會,我這樣的人,哪還有臉面害羞,我是怕驚着姑娘。”明玉自嘲地笑笑,咬着唇掙扎了片刻,將寬大的長衣脫了下來,一雙雪白的藕臂上赫然出現兩道被用鐵鏈狀物體纏繞勒入皮下導致的創傷,斑斑淤痕,更有幾處早已血肉模糊,解開抹胸,自胸口到下腹部,一道道被用利器割裂的外傷紅腫不堪,彎彎曲曲,歪歪扭扭,一直蔓延至褻褲里,好多處皮肉外翻已經開始紅腫潰爛,光潔如玉的脊背更是鞭傷密布,慘不忍睹。

明玉見阿依盯着自己腹部的割傷,咬了咬牙,解去長裙,露出兩條白皙纖細的長腿,那裡如雙臂一樣同樣盤繞着觸目驚心的勒痕,下面的毛髮有被用燭火燎過的痕迹,大腿內側的勒傷更是達三寸深,慘不忍睹。阿依的心臟微沉,彷彿猜測到什麼,搔了搔鼻尖,猶豫良久,遵循直覺,輕聲問:

“小姐……裡面是否也傷到了?”

明玉有些尷尬,咬着唇不願回答。阿依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想她一個還沒出閣的姑娘,先前是接生,現在又來診婦人病,想想就十分害羞,可她是個大夫,只得硬着頭皮說:

“我需要查看一下傷情,以小姐的身體,若是估算錯誤加重傷勢,我擔心會使之前的病症更嚴重。”

從前看病的都是男大夫,自然不會這麼要求,今天突然來了個女大夫提出這種要求,明玉很不習慣有些窘迫,但也明白對方是為了她好在盡職盡責,咬牙同意了,卻沒想到阿依竟做了指診。

器官多處充血、水腫,竟還有被利器所傷的痕迹已經感染化膿,更令人震驚的是,內部到底被放進去過什麼,竟然導致肌肉撕裂,她才一碰明玉就疼得直咬牙!

這一趟阿依再一次懂得了書本上從沒寫過的知識,原來往姬妾的大腿內側刻字還不算什麼,這個世界上竟還有以這種方式虐待女子取樂的瘋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