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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女兒果。”墨硯淡聲回答,“是女兒節上常見的麵食,據說姑娘家吃了以後就能夠姻緣美滿,幸福一生。”

阿依愣了愣,又蹙眉想了想,十分狐疑地問他:

“真的假的?吃了這種東西就能姻緣美滿,幸福一生?”

墨硯被她認真的眼神噎了一下,無語反問:

“只是一種美好的祈願,你那麼認真幹嗎?”

阿依歪着頭,又想了想,依舊十分狐疑地看着他,問:

“難道一定要姻緣美滿才能幸福一生嗎?”

“……”墨硯啞口無言地抽了抽嘴角,掃了一眼已經大餅臉泛綠的攤主,撫額,問,“你要吃嗎?好歹是女兒節,你也是個女兒家,挑兩個應應景吧。”

阿依『摸』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小吃攤上整齊地擺放了一大片各式各樣甜香撲鼻的女兒果,十分“有福同享”地問:華醫305

“墨大人,你要哪個?”

墨硯額角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看着她磨牙,就快要大聲吼出來了:

“我說這是給姑娘家吃的你聽不懂嗎,我到底哪裡讓你覺得我像個姑娘家了?!”

阿依平着一張小臉看了他一陣,小聲回答:“長相。”

偏墨硯耳力好,在這麼嘈雜的環境里竟然聽見了,臉黑如鍋底,從牙縫裡陰惻惻地道:

“你再給我說一遍!”

阿依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墨大人的脾氣好壞!

她扭過頭若無其事地繼續挑選女兒果,直接無視墨硯站在一旁抱着胸瞪着她磨牙。她在女兒果的攤子上慢慢吞吞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眼看着十來撥客人買完了都走遠了。她還在那兒好奇地看個沒完,眼看着攤主的大餅臉越來越綠已經有開始逐漸發藍的趨勢,阿依忽然從一直注視着的女兒果里抬起頭來,指着老闆新掛上竹竿的一串女兒果大聲對墨硯說:

“墨大人,我要那個!”

“啊?”墨硯愣了愣,回過頭去望着那根竹竿,『揉』着抽痛的太陽『穴』。無語地解釋,“那個不行。那是家裡有女兒的為了買給自家小姑娘的,女兒果是仙女的眼淚,戴在小姑娘們的脖子上,仙女就會保佑她心靈手巧。越長越漂亮。”他說著,指了指從一旁路過的一個三四歲扎了兩根羊角辮的小姑娘,“沒看見嗎,都是戴在脖子上的。”

阿依愣了愣,望着他手指着的那個小姑娘,軟軟的香噴噴的小姑娘被母親牽着手,一邊走一邊小口地吃掛在脖子上的女兒果,看母女倆的穿着並不是很富有,或許只是山陽縣附近的村民過來趕廟會的。然而……那個小姑娘好像吃得很開心的樣子……

阿依漆黑的大眼睛剛剛的興奮與笑意微散,頓了頓,低下頭看了看自己。

站在一旁的墨硯微怔。很明顯地覺察到她周身的氣息突然變了,雖然並不是很悲傷的氣氛,但是他卻能從她彷彿是要將自己與周圍的世界隔開的氣氛里深深地體會到一絲孤獨、寂寞與凄涼。

若只是悲傷,悲傷這種情感好歹也是一種內心深處曾經渴望過的見證,然而凄涼啊,凄涼是無望。因為什麼都沒擁有過,所以才會無望。才會感覺到凄涼……

墨硯的眸光沉斂下來,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從小食攤後面的竹竿上拿下一串用紅繩穿起來的女兒果,走到阿依身旁,直接戴在她的脖子上。華醫305

阿依嚇了一跳,微微一怔,低下頭去望着自己脖子上的女兒果,又抬頭望向他,眼睛裡寫滿了濃濃的詫異。

墨硯被她這樣異常閃亮地注視,覺得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別開眼,卻用骨節分明比她的小手大得多的手掌在她的小腦袋上拍小狗似的輕拍兩下,平聲說:

“反正你也不算大,今年就讓你趕個末尾吧。”

他的手掌非常大,就像是一堵遮擋在她的頭頂結實地將她與冷風凄雨隔開的厚牆一樣。

阿依愣了愣,眨着大眼睛很驚奇地望了望自己脖子上的女兒果,又抬頭去看墨硯滿臉不自在、渾身不自在,彷彿因為做了自己不常做的事而倍感不習慣的表情。因為他太高了,她只能仰着脖子看着他,頓了頓,她忽然彎起眉眼,泛着玫瑰『色』光澤的朱紅小嘴勾起,對着他粲然一笑,大聲說:

“謝謝墨大人!”

心跳驟然停止!

強而有力、聲音洪亮地停止!

心臟因為這樣的戛然而止在胸腔內發齣劇烈的、幾乎讓人承受不住的震顫,這樣的震顫從身體內傳遞出來,竟然讓墨硯連那雪白的指尖亦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不可思議地望着她,瞠目結舌的神態在他俊美的臉上顯而易見地鋪展開來,素來冰冷如霜的漆黑墨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整個人就好像是靈魂在一瞬間被抽干,他喪失了思考能力,連心跳亦無法再恢復如常,他只能這樣獃獃地立在原地,儘管足尖牢牢地抓附在地面上,他的足尖卻同樣處在不知不覺地顫抖中。他筆直地望着她,舌尖卻品味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極為如夢似幻的、明明是如此痛苦卻又讓他覺得無盡甘甜和美妙雀躍的彷彿就快要升上天空的滋味。

她對他笑了!

她對他笑了!

他甚至一度以為這樣的事永遠都不會發生!

然而她笑了,對着他燦爛地笑了,不是被他強迫的,也不是因為什麼緣故強顏歡笑,而是發自內心地、澄澈無垢地、沒有任何企圖與目的地、完完全全、璀璨奪目地笑了。

這笑容明明是溫煦平和的,卻彷彿是一場破壞力極強的颶風,把內心深處囤積堆疊到現在的許多東西一股腦兒地推倒破壞掉,颶風席捲過後,是嶄新的內心世界。

那一刻,雖然很誇張,之後墨硯每每回想起來也會嫌棄地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噁心,但是真的,在那一刻,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臟深處悄然綻放。

“墨大人?”阿依見墨硯傻獃獃地發愣,像腦袋突然壞掉了,狐疑地喚了兩聲,將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墨硯猛然回過神來,愣愣地望了望她,緊接着猛然避開她的目光,轟地一聲,清晰可聞地轟地一聲,他雪白的俊臉竟然在一瞬間紅透了!

“……”阿依的眼神很好,雖然夜晚的燈市上即使燈火通明光線依舊昏暗,她卻能隱隱感覺到他似乎在一剎那變得有些異樣,於是驚愕地望着他。

這樣的眼神在墨硯看來十分不自在,他猛然轉身,撇下她,大步去了。

“墨大人,你去哪裡?”阿依急忙跟在他後面,脖子上還掛着一串女兒果,她匆匆忙忙地要追上去,然而人群太密集,在人海中掙扎着擁擠着前行簡直比逆向鳧水還要艱難,她無奈,一面在人群里擁擠,一面在後頭急急忙忙地大聲喊道,“墨大人,你等等我!墨大人!”

墨硯沁着頭急匆匆地走了一大段路,直到耳根子後面的微燙漸漸散去才想起阿依的存在,連忙回頭,卻見阿依正在他身後兩三丈遠的人堆里掙扎着東張西望地往前走,然而她的個頭太矮小,人群又密集,眼看着她就要被密不透風的人『潮』淹沒,他愕然,趕忙一路擠着往回走。

然而就在這時,嘭鏘嘭鏘的鑼鼓聲自不遠處傳來,原來是舞龍舞獅的隊伍已經巡遍了山陽縣正在往回遊行。擁擠的人『潮』歡呼着雀躍着很快便分成了兩排,在中間留出一條路給舞龍舞獅隊經過。於是在墨硯還來不及擠過去拉住阿依時,舞龍舞獅隊已經大張旗鼓地過來,長長的隊伍將人群隔開,扮作花神的美麗女子坐在裝飾華麗的轎子上含笑向兩旁的人群拋灑鮮花,場面十分熱鬧壯觀。

直到兩刻鐘後,長長的巡遊隊伍終於離去,再看向對面的人群,小小的阿依早已沒了蹤影。

墨硯的臉刷地白了!

……

阿依在舞龍舞獅隊突然出現時被興奮過頭的人群推擠來推擠去,因為她個頭比較矮小,存在感也較低,所以被順順利利地推擠到旁邊的小商鋪門前。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望着人『潮』擁擠得很厲害,前後搖晃像漲『潮』時的巨浪,總覺得很危險很可怕的樣子。墨大人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回客棧去等待墨大人回來,這麼多人她個子又矮,萬一擠着擠着被踩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裡,她轉過身,貼着街道旁商鋪的門廊躲避着人群往回走,好不容易才走出山陽縣的主要街道,她拐進了一條安靜的小路里,從這條小路穿過去便是她暫住的蓬萊客棧。

小路里的人不多,偶爾有行人匆匆路過,或是要去主街道參加廟會,亦或是提前離開準備回去的。在她前面慢悠悠地走着兩個男人,看背影異常高大,穿着上好的天蠶絲錦袍,從那周身散發出來的極為強烈的霸氣以及獨屬於年長者的沉着的深邃里可以斷定,他們都是中年人,而且好像一個主子一個僕人的樣子,因為其中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連在細枝末節上都十分恭敬。

阿依覺得還是不要走太快為好,以免衝撞了貴人,於是慢慢地跟在後面。

然而就在這時,主子模樣的中年人忽然啊地一聲慘叫,緊接着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竟猛然向地面倒去!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