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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見秦泊南忽然問她,心跳微頓,對於剛剛發生的事她並不想說太多,事實上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七爺和那個大叔看見她的臉時表情為什麼會那麼奇怪,若是告訴給先生知道,卻又說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的話,先生一定會擔心的。她不想讓先生因為這件事產生無謂的擔心,於是想了一想,含笑回答:

“是一個和護國候的年紀差不多的人,就在往蓬萊客棧去的那條小路里突然發病了,我幫他緊急救治過,又去了他的住處幫他施了針,也開了葯……”

“你怎麼可以跟着陌生人去他家裡?”墨硯聞言狠狠地皺眉,打斷她,不悅地問。

阿依就知道她一定會因為這個被訓斥,訕訕地回答:

“因為那個人病得很重,大街上又不能行針,我只能跟着他回家去。”

她實在不敢說自己是因為多管閑事傻傻地送上門去,結果被對方當成傻瓜欺負,還以要滅了她滿門相要挾,逼着她前往對方的住處醫治,若是被先生和墨大人一塊知道了,先生也許只是會說她兩句,但墨大人絕對會把她罵個狗血淋頭,她才不想挨罵。

哪知即使她這樣輕描淡寫、避重就輕地說了,墨大人和先生還是肉眼可見地生氣了。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比剛剛越發緊張,阿依被帶着怒氣和冷意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膽戰心驚,頭皮發麻。墨大人顯然被她氣得不輕,臉色鐵青地瞪着她,怒聲道:

“胡鬧!你是個姑娘家你知不知道,隨隨便便就跟着別人回家,那萬一以後有壞人想對你意圖不軌,是不是只要裝作發個病就能把你給騙走?!”

“真發病還是假髮病我還是能看出來的……”阿依像只做錯了事的小狗似的低垂下腦袋,從牙縫裡小聲說了句。

“還敢頂嘴!”墨硯瞪着眼睛厲喝了一句,“就算那個人是真的發病了,可是那個人有幫凶,只要把你引去,沒發病的那個就可以把你關起來為所欲為,你今年多大了連這種事都不懂得嗎?”

“……我自然知道這些,可是、可是有人生病了我又不能放着不管,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大夫,若是不去理睬,萬一那個人死掉了,那豈不是我的罪過。”墨大人教訓的這些她不是不明白,只是若是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導致對方死去,想必她的心裡也不會好過。

“解頤,”秦泊南淡淡地開口,輕聲說,“我不是不能理解你心裡的想法,只是在你作為一個大夫之前,首先你是一個姑娘家,身為一個姑娘家若是連保護自己的意識都沒有的話,就不要再去談作為一個大夫的事了。”

他的語氣雖然很輕柔,但是卻蘊含著極強的責備,使得阿依將小腦袋垂得更低,無言以對,乖乖地回了句:

“是。”

墨硯眼看着自己說一句她就頂一句嘴,秦泊南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竟然就讓她乖巧順從地答了一句“是”,心中越發不爽快,冷冷地瞪着她。

一瞬間,周圍的氣氛比先前變得越加怪異,把阿依弄得渾身不自在,為了打破這樣的僵局,讓他們不再責備自己,她儘力打消他們的擔心似的含笑說:

“其實那兩個人也不是壞人,尤其是那個大叔,我給他家主子看了病,他還付給我診費了呢,這麼大的一個包袱,我想裡面一定有很多銀子,那個大叔好大方的。”

墨硯在她手裡的包袱上看了一眼,蹙眉,一把奪過去,冷哼道:

“讓我看看那個人究竟有多大方!”

說罷,漫不經心地將包袱打開,然而最後一層緞面剛剛被掀開,一大片刺目的金光便從裡面發散出來,刺得人眼睛發痛,墨硯驚詫地望着手中的包袱,不是特別起眼的包袱里竟然放了足足五十兩的黃金,是黃金,不是白銀!

阿依望着墨大人手裡的包袱,亦瞠目結舌,難怪她會覺得抱着這個包袱時手裡沉沉的,原來包袱里竟然全部是金錠子。她愕然地張大嘴巴,不愧是貴人,只是診費,竟然出手如此大方!

便是連秦泊南亦驚詫地望着墨硯手裡的那一包黃金,蹙了蹙眉,沉聲詢問阿依:

“你救的那個人到底是個什麼人?”

阿依被他這樣的眼神注視着,又有些怯生生的,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半低着頭,眸光閃爍地回答:

“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爺,身邊跟着一個年紀與他差不多的大叔,穿的很富貴,還有很多隨從,應該是從帝都來的,看起來十分有錢的樣子。而且他患的是重度羊癇瘋發作,當時很兇險,可是他們卻找不到大夫,所以,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所以才會……”她眼望着墨硯手裡的金錠子,連她也覺得那個大叔忒大方了些,即使是重症病,也用不着五十兩黃金啊!

“這些金子看上去能有五十兩,即使是被治癒了重病,能有這樣的大手筆也不是普通人。”墨硯將包袱包起來,以免引起路人的注意,面上淡淡的,聲線卻沉斂幽深,“能一出手支付五十兩黃金,那可是比不普通更不普通的人,更何況即使再富有的人,平常時也不會隨身攜帶那麼多金子。”他看了秦泊南一眼。

秦泊南深以為然,即使他再富有,也不會閑着沒事隨身攜帶金子。大齊國的金子很稀有,用金子當做銀錢來支付通常都是為了體現身份的尊貴,事實上金子這種東西的流通面十分狹窄,既然是為了體現身份的尊貴,那麼那些為自己抬身價的人自然都是大齊國最最尊貴的那些人,否則即使擁有金子,冒然去抬高自己的身份,下場也只有是惹怒真正的權貴那一種。

他的眸光幽深起來,心中忽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頓了頓,問:

“你說你去過那人的住處,那你可還記得那個人的住處在哪裡?”

阿依蹙眉搖了搖頭,回答說:

“我上了車之後又不敢往外面看,所以不認得路,但我覺得應該很好找,因為那個人的住處好大好大,比濟世伯府和護國候府還要大,從蓬萊客棧前面的那條小路里馬車走半刻鐘就到了。”

墨硯和秦泊南聞言俱是一震,不是因為最後的那一句話,而是因為之前的一句,她總算說到重點上了,比濟世伯府和護國候府還要大的宅邸山陽縣的確有一座,那就是睿親王的府邸。睿親王是當今皇上的弟弟,的確是五十幾歲,也的確身體不太好,至於是否有羊癇瘋,這個就不好說了。

墨硯心中狐疑萬分,莫非睿親王突然發病被小老鼠碰見了給救了,不會這麼巧吧?

秦泊南的心思卻比他幽沉得多,他是常年服務於宮廷的大夫,說白了,他就是一個沒有掛名銜的御醫,景氏皇族內究竟誰人有羊癇瘋的病史他知道得很清楚。睿親王早些年的確患過羊癇瘋,只是他的羊癇瘋並不算嚴重,準確說來其實是小兒羊癇瘋,過了十五歲以後就不再發作了,因此鮮少有人知道。

然而縱使心中幾乎可以確定那個人就是睿親王,可不知為什麼,一股十分不好的預感還是如翻滾的巨浪一般排山倒海地向胸腔湧來,他的眸光黑沉下來……

阿依在十分古怪的氣氛下終於回到了蓬萊客棧里,一路上的陰沉壓得她有好幾次差一點窒息,好不容易回到客棧,她的呼吸總算順暢了起來,決定短時間內不在墨大人和先生身邊晃來晃去討人嫌,於是先去找了紫蘇,敲敲門,接着硬是要求紫蘇與她進行久別重逢的敘話,結果還不到半刻鐘就因為紫蘇嫌她煩把她趕出了門,阿依扁了扁嘴,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很巧的是,阿依、墨硯與秦泊南他們的房間同在一個樓層,雖然房間並不挨着。

阿依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她的房間在長廊的最裡面,經過了先生的房間,一片安靜祥和,又經過了墨大人的房間,正以為同樣也很安靜時,眼眸不經意地掃上去,卻被敞開的房門內,一抹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望着她的紫色身影嚇得魂飛魄散,蹭蹭蹭倒退三步,差一點就尖叫出聲,頓了頓才看清的確是墨大人,頓時壓低了聲音生氣地質問道:

“墨大人,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扮鬼嚇人嗎?”

墨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緊接着走出來,關上門,忽然一言不發地抓起阿依的手腕,也不言語,拖着她就往樓下走。阿依莫名其妙,驚慌失措,不停地掙扎,然而她哪裡掙得過墨大人,踉踉蹌蹌地被對方拉走了。

秦泊南坐在昏黃的燭燈前,靜靜地望着桌上的燈影,沉思。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地叩響三下,門外阿勛的聲音沉聲傳來:

“東家!”

秦泊南回過神來,迅速整理好混亂的思緒,頓了頓,淡淡道:

“進來吧。”

阿勛便肅着一張臉走進來,來到秦泊南面前,輕聲稟報道:

“東家,墨大人剛剛帶着解頤姑娘出去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