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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悅將自已關在了冷藏室里,四名巡查隊員守在門邊不時地通過門上的玻璃向內張望,怕那個少年獸一個想不開做什麼傻事。

楊七七坐在過道的椅子上,鄭狩蹲着,將一顆大頭擱在她腿上,雙臂緊緊地環着她的腰。

“我接到求援信號趕到時,樓里負責的青侍們已在房間門口。門叫不開,於是我搶過他們手中的鑰匙直接開門……”鄭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以沉痛的聲音繼續道:“我控制了立媛女君,從她手下帶走了四具屍體,和兩個傷員。……七七,你知道嗎?那時,光抬梁青就有四個人。他的身體太破碎……”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完,但是七七也能理解。因為太殘破,所以不敢兩個人抬,怕半路上有零碎肢體掉下來。

當時,鄭狩等人看到的是一幅怎樣的人間地獄啊?

“立媛會怎麼處理?”以七七所看過的律法里,並沒有針對雌獸所犯故意殺人罪的處罰條律。雌獸珍貴,但她這樣堂而皇之地連殺五人,傷一人,總是得懲處的吧?

“雌獸有死刑豁免權。”過道里走來煦等人,他們一身通濕,在地上留下一路的水漬。就算是如此,走在最前的煦看起來還是不顯狼狽,依然的英姿颯爽。他們趕到醫樓後,向裡面的醫護人員打聽兩人的去處時就順便知道了所發生的那場凶殺案。這類事情,每年都會發生幾起,但是,還是令所有的雄獸感到悲憤。

他說:“就算雌獸犯了叛國罪,也只是終身監禁。”

七七皺眉:“那像立媛這樣的罪呢?”

“如果,她還是青階,就會判五年囚刑。但她現在是黃階了,處罰更輕。按以往的案件處罰慣例,會處以所在聖女堂圈禁五年。”

也就是說,梁青等五人的性命只換來了立媛五年不出聖女堂的處罰。而她,該去黃階聖女堂的還是會進去,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這樣輕的刑罰,對那些類似於立媛這樣的雌獸一點威懾作用也沒有。難怪她就算在寒城也能這樣無所顧忌地痛下殺手。

過道里又有腳步聲傳來,眾多而紛雜。

煦等四人往邊上靠了靠,轉身去看,卻是娃虎等一行人。眾人,包括那四名門邊的巡查隊員也一齊將目光直直地刺向娃虎身邊的那個人——立媛!

立媛已換了米潢色的常服,清清爽爽的樣子一看就是已洗過澡。此時,她面無愧色,很是坦然地跟在娃虎身側,與那個連殺五人的兇手一點也不沾邊似的。

所謂兔死狐悲,眾雄獸都仇視着這個雌獸。

“立媛女君做錯了事情,我帶她來向死者和傷者道歉。”娃虎無視其他人,她的話是對着鄭狩和楊七七說的。恐怕,她所說的向死者和傷者道歉並無多少誠意,拉着立媛來此一趟主要是看到了鄭狩與楊七七對此事的態度而做一下姿態。

“滾!”鄭狩抬起頭來,只低吼了一個字。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如果不是怕出手打殺立媛後會被重囚聖女林,再不能見到七七,他當時就一拳要了她性命。能忍到現在是他用盡了全力,但這兇手如果再在他眼前晃悠,保不准他就一個錯手捏死了她。

立媛被鄭狩突然暴發的殺氣煞到了,臉孔有些發白,但馬上又鎮定下來。這個凶神般的雄獸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了無牽掛的單身漢了,他有了心愛的小雌獸,不是到了絕境,就不會再魯莽地對雌獸痛下殺手了。所以,她不需要再害怕他。

楊七七安撫性地拍了拍他厚實的背部,而後看向娃虎:“我們不是受害者,並不需要向我們交待什麼。不過,事情出在寒城,作為東道主,我們還是想知道立媛女君打算怎麼處理後續的事情?”

“梁青等人的屍體要帶回瀾靖城聖女堂,在那裡的墓地安葬。至於,受傷的田悅,我以後會好好待他的。以便儘快撫平他受傷的心靈。”

七七看着那個一臉誠懇的黑壯的雌獸,不明白那樣一個還帶着幾分憨厚的人竟然能做出那樣變態兇殘,令人髮指的事情。而且,還在做了那樣的事情後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來。

梁青用自已的生命為田悅換來了一次生機,怎麼可以再讓他落入到立媛的手中?

可是,該死的帝國律法與習俗都不支持田悅擅自離開自已所效忠的雌獸。

該死的奴化教育!!

一如前世古中華的那些個“以夫為天”、“三從四德”等對女性的迫害。

這裡的雄獸在體能、數量上分明都該是佔盡優勢的一方,卻偏偏被什麼育崽堂給自幼洗腦,所以,在思想上卻是百分百的弱者。自懂事起就被告之,要珍愛雌獸,要忠於自已的雌獸。卻沒有被教育,要保護自已。

“噢,這樣也好。”七七雙眼黑沉沉地如化不開的墨團,她輕推了鄭狩一下站起身來。“田悅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後,情緒很激動,不宜馬上見你。這樣吧,讓我先進去和他聊一下,如果他同意的話,你再進去道歉。”

鄭狩、凌月等人對於七七竟然這樣平心靜氣地與那殺人兇手言談,甚至於還想着幫她進冷藏室去安撫田悅的情緒,不由得心底發冷。

他們怎麼忘記了,七七也是雌獸啊,心裡也是向著同是雌獸的立媛的吧。他們怎麼因為她平日里的和顏悅色,就想當然地以為她是與他們站在一條線上的呢?

這真是太可笑了呢!

娃虎與立媛想來也是這麼認為的,立馬臉上綻開笑容,氣氛輕鬆了一些。

“那就麻煩青青女君了。”立媛說,“等事情過了,我請你去吃一頓。聽說寒城裡有幾個酒店還是不錯的。”

七七垂下眼帘,走到門前,在無視四名巡查隊員滿是失望的眼神中,敲響了門。

“田悅,我是七七,我可以進來嗎?有很重要的事要與你商量。”

哭聲停下,改成了壓抑的哽咽。

這是無聲的默許,她吸了口氣,推門進去,而後反手關上。

少年跪在一排白色的冰櫃前,還保持着開始時的動作,哽咽令他的肩背不住聳動着,脆弱如雨後殘荷。

她上前幾步,直到近他身旁才停下,而後蹲了下來,用低緩的聲音道:“立媛現在就在門外,她說要向死者和你道歉,今後會好好待你。”一直注意着他的七七發覺了一提到那個名字,少年雄獸就顫抖起來,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憤怒,還有絕望。於是,她以更輕的聲音道:“我來,是想知道你心底的選擇。如果,你想繼續跟着她好好過日子的,那我無話可說。如果,你想擺脫她的話,不用發愁,我會替你解決所有的麻煩。”

“你說的話當真?”少年的聲音嘶啞難聽,聲音中儘是不信。

“獸神在上,如果我楊七七說一句假話,就讓我活不到明天太陽升起。”

獸界信奉獸神,以獸神為名的誓言就是最好的保證。

“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她。”他一字一字地道,冷冽憎恨,如自地獄深處刮來的聲音。

“如君所願。”七七站起身來,掃了一眼一排而列的五個冰櫃,默默地鞠了一躬,而後走出了這個冷藏室。無視門外眾人的視線,七七向立媛招了招手,便向無人的一邊走去。

娃虎看七七停留在眾人視線所及之處,便沖立媛點點頭。

立媛覺得娃虎太過婆婆媽媽,自已已是黃階了,殺了幾隻自已的守護雄獸沒什麼了不得的。反正排名戰後就直升黃階聖女堂了,判個幾年不出堂又怎麼樣呢?何必親自來這晦氣的地方看這個什麼楊七七的臉色?

不過,娃虎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那可是個狠人,面上胸無城府,肚裡陰着呢。以後一定是與她進同一個黃階聖女堂,怠慢不得。

此時,見娃虎示意了,也只得忍氣吞聲地走了過去。

“怎麼說?”立媛笑眯眯地。

七七也笑了,聲音極度地溫和:“再近前一點。”

立媛不以為意,果然又走近一些,還特意地將頭湊向對方,以為是要講什麼悄悄話吧。

於是,娃虎等人看到的情景是兩人都面帶微笑地幾乎是頭碰頭地在悄聲說著什麼。而後,七七伸手拍了拍立媛的腰側,再然後又伸指輕點了幾下她的額頭。這個過程中,立媛始終笑容不變,也沒有什麼動作。

“……七七……”看着七七與立媛相談甚歡的樣子,鄭狩麵皮緊繃,心中難過得就像是破了個洞一般,涼風“呼呼”地直往心底里灌。

“相信她吧,她和立媛不是一樣的人。”凌月輕聲道。

他們的話,娃虎當然聽見了,她轉頭掃了他們一眼,但笑不語。

這群雄獸還真是天真無知,是不是一樣的人,眼前的一幕不正是最好的證明嗎?

七七講完了話,棄下立媛返身回來,一手牽了鄭狩,一手拉了凌月的手向娃虎道:“剛剛立媛女君表示對田悅沒有興趣了,會放他自由身。噢,她說自已想獨自冷靜下,我就先走了。”說著向鄭狩使了個眼色。

向來粗魯的鄭狩這回竟然馬上領會了她的意思,回身向四名巡查隊員道:“你們四個保護好田悅,如果不是他自願,不許別人打擾他。晚上的話,就直接給他安排一個單獨的房間。有事,就來通知我。”

“是,大人。”四人齊聲應道,而後分站兩邊,一臉警惕地看着立媛及娃虎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