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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羅微凝着眉頭,“若為公事,可入公差房商議,若是私事請另選地方,從今兒開始,公差房內不辦私事。”

水仙輕聲道:“門主,我去回話。”

蔡、孔二人退出公差房,又尋了右副門看文書,批了意見領着文書去賬房領路費、差費。

水仙出了大門,不多會兒便回來,輕聲道:“李夫人另去了百樂門大茶園,包了雅間恭候門主。”水仙稍頓片刻,道:“不好讓她等得太久,門主還得早去才好。”

雲羅看了案上放着的幾份急辦的文書,閱示了意見,着水仙送到左副門、右副門公差房裡着辦,雖還有幾份,倒不是急辦的,領了虎妞與水仙出門。

雲羅正要上車,只見一頭奔來輛華貴的家轎,轎前布簾上綉着“安康大公主”幾字,心頭微微一凝,也不曉得護國公府、謝丞相府尋自己何事,兩家人都似出了大事一般。

安康挑起帘子,只見南安郡主從上面下來,欠身道:“公主殿下,我娘有請,想與公主說說話。”

無事不登三寶殿,雲羅可不信是與她說話的。

無論是什麼,且耐着性子坐下來,總會弄明白是何緣由。

依舊定在百樂門的大茶園裡。

落座之後,說了幾句客套話,安康大公主令機警的丫頭奉了茶水,方含着淺笑道:“有件事,本宮若問了,還請雲羅侄女兒莫要往心裡去。”

她是昌隆帝的義女、當朝公主,自然當得安康大公主的一句“侄女兒”。

雲羅笑道:“安康姑母不防直言。”

安康與南安交換了眼色,南安斥退左右。

安康心裡琢磨着謝丞相交託的事,雲羅是為報仇而來,以他們的推測,為了報仇,她獻出了整個百樂門,數千萬兩銀子的手筆,可見在她心裡報仇乃是頭等大事,“謝家與你有仇?”

雲羅微愣。

南安到底是年紀小,此刻按捺不住,用雲羅的疑惑看作是裝作不知,“公主何必否認,聽說你回京城,是為報仇而來,沒有仇又何來報仇一說。”

水仙俯下身,低低地在雲羅耳邊道:“只在數日前公主與嘉勇伯提過這事。”

蕭眾望想打聽更多,雲羅卻不肯說了。

水仙是她的人,而虎妞是三日不說一句話的人,這話只能是蕭眾望傳出去的。

“你們聽誰人說的?”

安康大公主道:“你與謝家當真有仇么?若有仇,本宮能否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

很顯然,她昔日說的“當朝權貴”幾字,讓蕭眾望誤以為是謝丞相府。

堂堂七尺男兒,竟是這般多事,雲羅對蕭眾望的失望又多了幾分,正色道:“沒有。”

南安先愣,然後又看着安康大公主,面露狐疑。

雲羅捧着茶杯,雲淡風輕地輕呷一口,“我既敢放出話去,就不會有所畏懼。”她微微勾唇,“聽說吉祥候欲求娶一位體面的妻室,我倒覺得有兩個人選頗是合適,一個是綏州秦安候之女呂春華,可堪為吉祥候之平妻;一個是綏成伯之女呂春芬,當為嫡妻。”

庶女當為平妻,嫡女自得為嫡妻。

安康大公主近來正為這事煩心,不甘娶凌雨裳為兒媳,無論是德行還是旁的,難當她的兒媳。這二女皆是候爵之女,雖然父親的官職都是知府、知州的官,但比凌雨裳體面。

安康一聽雲羅這話,分明就是要替她解憂,若真與謝家有仇,就不會說這話,先是微詫,轉而笑道:“倒真是好人物,只怕……”

呂家雖是先太后的娘家,但因是秦郡世族,對兒孫子女要求嚴謹,倒也是合適的,太后早前只是先帝的才人,行事得體,雖育有兩子一女皆得以平安長大,可見呂太后是個能忍能退之人,再就是豫王妃,原是呂太后的族侄女,也是個得體的。

退一步講,因着呂太后和豫王妃的緣故,無論是誰為儲君,都不能為難呂家,而這呂家根基穩固,是大燕朝出名的世族之一。

南安忙忙欠身,顧不得推辭,道:“還請雲羅公主幫忙說項。”

雲羅扭頭笑道:“你找我幫忙,倒不如去尋豫王府四公子說合,綏成伯是他嫡親的舅舅,秦安候也是他的族舅,他若願幫忙可比我說話管用。”

安康也知道,神寧府派人告誡文武百官有適齡女兒的,並放出風聲,誰要敢把自家女兒許給謝疇為妻室,她神寧定會與他沒完。

誰不知道凌雨裳是個狠角色,連遼王都不敢把女兒嫁給謝疇,就更別說旁家,誰願意去招惹這趟渾水、濁水。

雲羅打趣道:“南安郡主不樂意么?你好歹是與豫王府四公子訂了親的,見到他求上幾句又有什麼打緊。只是呂家門第高,他家的女兒又比旁家的要尊貴,只怕非嫡妻之位而不能。”

安康大公主還想矜持,這會子聽雲羅一說,竟是能成一般,忙道:“別說是平妻位,要是呂家能應,我許以嫡妻位,皇上那邊還請雲羅侄女兒幫我說說好話,你也是瞧見的,凌雨裳能做嫡妻么?她在郊外與人做夫妻的事……”

她安康的兒子怎能娶一個失節的女子為婦,安康堅持一再地推延婚期多是因為這事兒,心頭一百個的不樂意,偏又有昌隆帝賜婚,不娶都不行,好在男子三妻四妾原是常事,就讓謝疇再娶一個得體的,能壓住凌雨裳一頭也好,這樣得體的貴家小姐為嫡妻,凌雨裳為平妻,凌雨裳也是妻室,不算抗了昌隆帝旨意,但在宮裡還得有人幫忙轉圜,免得擔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雲羅含着笑,並不接話。

安康忙道:“若玉成此事,我定有重謝。”

雲羅吃吃笑道:“聽聞安康姑母自嫁出宮中,還要照顧謝家數百人的生活。”

原是要另賜公主府的,在她下嫁謝家之時,謝丞相就提出建議在要在謝府單挑一處另建公主府,安康大公主府與謝丞相府原是只隔了一道苑牆,兩府的大高牆還是一樣的,面上瞧着是另有府邸,可這二十多年,謝家人早就把安康大公主的嫁妝折騰得差不多。因着她生母隨先帝殉葬身亡,再是遼王成為昌隆帝的眼中釘,這些年她的日子也過得不好。

安康尷尬一笑,這些年因為此事少不得和駙馬吵鬧,她身為公主憑甚要照顧庶出兄弟姐妹,便是娶親、嫁人,都要讓她出血拿銀錢,如今直拖累得她要給兒子娶親,也難置備出像樣的聘禮來。

道:“聽說豫王世子心疼禧公主,特意請旨另建公主府,皇上恩賜從昔日王丞相府划出六畝地來,再由豫王府出錢敕造公主府。”

雲羅昔日只在慕容禎面前這麼一說,慕容禎沒兩日就請下了聖旨,他只得慕容禧一個同胞妹妹,自是心疼的。

如能單住,安康大公主一家便能過得更好。

謝丞相年輕時也是一個風流種,娶了十一房侍妾,庶出的兒女便有近二十個,且不說還有嫡出的子女,而今安康大駙馬的兒女大了,可見這些庶子生的庶孫又得多少,早前是家大業大,可子孫多了,花銷更大,謝府入不敷出,安康大駙馬少不得逼安康大公主拿了自己的東西來貼補家用。

南安見雲羅與謝家並無仇恨,還出主意讓安康大公主向呂家提親,更提出了兩個合適的人選,心下歡喜,伸手輕扯安康大公主,眨着眼睛。

安康大公主也想置府另住,至少這樣也省心許多,只管守着自己的兒女過活,如今是謝疇的婚事置不出聘禮,回頭若再有南安出閣,這嫁妝可怎麼置備,雖說公主府是有東西,但謝府把她的公主府也給拖累了,安康大駙馬是個最講孝義的,管謝家老太太和謝丞相便罷,連他庶出的弟弟也得管,偏這些弟弟多是沒有官職,遊手好閒的,又不能賺銀子,每月公中還得給撥付出銀錢來。

雲羅道:“錢原是豫王世子湊備的,瞧這進度,只怕端午佳節前,禧公主就要入住新府。”

安康大公主面露羨慕。

南安自小就煩透了那些個庶出的叔父們,不是一兩個,而是有九個叔父,除了一個與她父親同胞的叔父,還另有八個庶出的,個個一遇事就找長兄、她的父親幫忙,她家若有困難個個都是一臉無能為力的模樣。

南安氣得連扯安康大公主,安康大公主輕喝一聲:“有事快說,雲羅是你表姐,你還有甚不好說的?”

南安這才支支吾吾地道:“娘,要是你也能和禧表姐那樣另置公主府就好了,如今謝府的人越來越多,着實太擠了。”

安康每每想到這事心裡就煩,她喜歡宴席,多是因為煩心事太多,不由得微微蹙眉,“當年先帝便提過另置府邸,是你祖父辭了,在府里另挑了幾畝地建公主府,而今……”過了二十多年,安康大公主哪裡好再提。

現在原是隨意說說的事,就變成了兩樁,一樁是謝疇想另娶體面貴門女為妻的事,一樁便是安康想置府另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