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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謝玉本笑道,“我早前是個莊稼漢,後來跟人跑了幾趟鏢,學了幾下三腳貓的工夫,哪裡配得上名門閨秀的小姐,不敢奢望!不敢……”

雲羅笑道:“有什麼不敢的。也許,韓大小姐還想,她那樣的女子只怕配不得你。”

謝玉本搖手,“你可別亂說,人家還在庵堂靜修呢,說出去平白污了她的名聲。”

“若是你有心,主動一些也沒什麼不好。你喜歡她,不關乎她的身份,不在乎她的嫁妝……只是簡單的喜歡和疼惜,光是這點就讓人感佩。大表哥雖說是捕頭,可也是名捕,如今得紀大人賞識,前途不可限量。”

一個失節女兒,只怕將來就算出嫁,建興伯府也不會熱熱鬧鬧地辦酒席。

謝玉本是同情韓大小姐,一個待嫁女兒遇上不幸,就算以前再尊貴的身份,也被家人所棄,丟在庵堂里,便再不過問她的死活。

那天,謝玉本令衙差請韓大小姐主僕前往認屍,看到那樣一個柔弱的、無助的女子,不由得憶起自己的姑母,要是謝如茵有個幫扶的人,也不至落到慘死異鄉。莫名的,自那日後,他就常常憶起韓大小姐的模樣來。

謝玉本笑着,“公孫先生昨兒找我談話,有意讓我長留大理寺襄助紀大人。”

“這是好事,大表哥留下吧。我這裡的事若有需要我會告訴你,還和以前一樣,我們盡量少見面,免得引起神寧府的注意,反壞了大事。”

謝玉本晃了兩下,端坐道:“神寧府派張虎、李豹刺殺我,定是想除之而後快。紀大人找過凌德愷,警告他不得對大理寺的人動手,否則他會公事公辦。”

紀罡能護着謝玉本。這是好事。能有一個懂得自己、護着自己的上司並不是人人都遇到的,雲羅為此歡喜着。

謝玉本又問:“你可見過凌學文?”

雲羅搖頭。

謝玉本吐了口氣,“聽說當年自他隨馮氏入京之後,便一直住在城南的小院的。數年前他娶妻成家,凌德愷這才給他另置了一座三進院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溜須拍馬了一些,書沒念得多好,卻一口的官腔,生怕人不知道他與神寧府的關係,總是掛在嘴邊,整日‘伯父、伯母’的喚着。你不見也是好的,便是我見着了都是一肚子的氣。要是姑母在世,看到他這個模樣。只怕也要被活活氣死。我還記得,他小時候聰明伶俐,連我爹都說,他是個讀書的好材料……”

雲羅想到了馮氏,卻怎麼也憶不起她的模樣。就連凌學文的五官、樣子也憶不起了。

馮氏重男輕女,更是勢力婦人,她一手帶大的孩子,能有什麼好的,凌德愷是她帶大的,不過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凌學文是她帶大的,卻是個溜須拍馬之輩。本事沒多少,不過是仗着是凌德愷“侄兒”的身份,謀到了戶部吏目的小官,就自以為了不得。

袁小蝶從一邊過來,“公子,四公子到寺里了。”

雲羅微怔。

謝玉本起身道:“你且忙着。告辭!”

雲羅抱拳,目送他離去。

慕容祉領着名侍衛過來,站在一邊看着謝玉本的背影,因他身邊跟着的狗兒,一眼就辯清了他的身份。“雲五和名捕謝玉本熟識?”

“認識。”只此兩字,像是糾正他所說的“熟識”。

慕容祉提袍一坐,看着棋盤,“陪我下盤棋。”音落,“咯”的一聲不由自己的抽嗝,他一抬頭,看着雲羅白凈如雪的面容,又連打了幾下,越發地急切了。

雲羅對袁小蝶道:“給四公子沏杯熱茶來。”

怎麼一見她就抽嗝,腦海里掠過屏風後那抹精緻美好的少女身影,美麗得讓人覺得是誘惑,讓人無法忘卻。

慕容祉連連抽嗝,再不敢看雲羅,“我接你去郊外莊子避暑。”

雲羅怪異地看着慕容祉。

他繼續道:“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大哥的意思。大哥說你身子弱,讓你去郊外莊子避暑靜養。對了,大哥又來信了,瞧這樣子,中秋佳節前就能趕回來,他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你長得白白胖胖……”

雲羅譏笑,“你還真聽他的話。”

“那當然,他可是我大哥呢。”慕容祉微眯着眼睛,“我說你這……人,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讓我大哥如此看重你。”

說兩句話,便抽了五六次嗝。

慕容祉接了茶水,一口飲下,輕緩了片刻,打得比之前更厲害。再這樣下去,只怕抽嗝也得把他給抽死。慕容祉擱下茶杯,“你收拾一下,一會兒就隨我去。我到寺門外恭候。”

他一起身,快奔離去。

出了月洞門,嗝就奇蹟般地止了。

真是見鬼了!見到她就抽嗝,這叫什麼事。

等了半炷香工夫,雲羅挎着包袱,攜袁小蝶邁出寺門,袁小蝶的手裡卻多了只籠子,裡面裝着兩隻胖乎乎、圓滾可愛的小狗兒。

慕容祉正要誇小狗兒可愛,不想又不由自己的抽了起來,一個接着一個的抽嗝。

雲羅道:“有一隻狗兒是給浩小公子的,是你帶回府,還是由我暫為養些日子。”

慕容祉道:“我且帶回去。”

一行人離了寶相寺,往山野方向去。

大半個時辰後,眾人折入一處山窪,依山傍水,竟是道不出的清幽,這是往洛陽方向去,離官道約有三四里路的山莊,若不是慕容祉領路,雲羅怎麼也不會想到,這裡還有一座山莊。

山莊的大門外,有一對一人多高的石獅,和雲羅以前常見的不同,石獅雕琢着威風凜冽,左邊雄獅腳踩繡球,搖着一頭的長髮,模樣威武,右側是一隻雌獅,正慈愛的安撫着腳下的幼獅。

山莊大門上鐵筆銀勾地寫着“梧桐山莊”四個大字,山風陣陣,沁人心脾,空氣里流過荷花的馨香。

慕容祉跳下馬背,笑盈盈地道:“怎麼樣?這裡不比洛陽的避暑行宮差吧?這可是我們豫王府的避暑山莊,便是何妃、謝妃都只聽聞過,從未來過呢。”

雲羅不屑一顧地道:“只要夠涼快就行。”

“請!”慕容祉彬彬有禮,早前她在馬車,他在馬背,不打嗝了,這一會子又打了起來。

雲羅瞥了一眼,“你這嗝打的時間夠長啊?”

“還不是被你鬧的。”慕容祉回了一句,率先步入山莊。

山莊比雲羅預想的要大,這是一座三進院子的山莊,前面有兩座院子,左邊住着守衛,右邊住着婆子下人、又置有大廚房。

過了二門,便能看到一座偌大的花園,小橋流水,荷塘生香,亭台樓閣一應俱全。

慕容祉指着裡面的幾座小院,“你看中了哪處住哪處?怎樣,喜歡那兒,那閣樓喚作關雎閣,來自‘關關雎鳩,在河之州’。”他又指着東邊的小院,“那處喚作綠蘿苑,是照着你現下住的綠蘿苑裝點的。”

袁小蝶甜甜地笑着,慕容禎從未表露過對雲羅別樣的情感,他更喜歡用他自己的方式來關注着她、呵護着她。

雲羅道:“還住綠蘿苑。”

慕容祉笑道:“隨你,回頭你不嫌麻煩我無異義,那閣樓才是為你準備的咧。”

她偏不住那兒!

雲羅領了袁小蝶住進綠蘿苑,慕容祉吩咐了守衛、下人等幾句,大多是說雲羅若有任何吩咐,只管照辦,唯一不能的便是不許她邁出梧桐山莊。

*

神寧府,繡閣。

受傷的凌雨裳扒在綉榻上,數日的牢獄之災,讓她失了生機。大理寺的十杖刑是她此生從未受過的恥辱,任由桂嬤嬤抹葯,嘴裡嘟囔罵道:“娘還說自己有多了不起,可你看看大理寺那個臭烏龜,照樣把我下獄,照樣讓我吃了十杖。”

神寧靜好幾次欲言又止,到底是失算了,巧芝竟然沒死,居然還出堂指證凌雨裳。原以為,大理寺奈何不得她,因為巧芝的出現,道出凌雨裳的隱秘,一時間也亂了她的心神,更亂了她的計劃。

聽凌雨裳一罵,神寧原有的憐惜便輕淺了幾分,厲聲道:“凌雨裳……”突地憶起,昭寧郡主凌雨裳再不是什麼郡主,而是被貶為庶人,如今只是這神寧府的小姐,“都什麼時候了,還不知悔過。不說其他,就說你背着我與人做一日夫妻的事……”

一提到這事兒,神寧就氣得咬牙切齒,近來京城的百姓們都在議論這事,笑話她神寧教女無方,凌雨裳的聲名算是全毀了。

凌雨裳移眸,憤憤地盯着神寧:“要不是你自作主張與禕表哥退親,我至於做那些事?”張揚出去便罷了,她只要能嫁給慕容禕便好,“娘,巫蠱之術已破,你遣人去廣平王府提親可好?”

她聲名俱佳時,慕容禕不願迎娶,而今她的名聲全毀,慕容禕又怎會樂意娶她。

神寧猜到了被拒的結果,劉妃是什麼人?即便是地方官吏的女兒,可也是個要面子,讓她最得意的兒子娶一個失德失節的女子為妻,她定不樂意。

最是痴情女兒心,即便經歷了這麼多事,凌雨裳對慕容禕痴情不悔,一心想的、念的還是他。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