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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母額上青筋畢露,雙目突出,怒視韓麗娘,不斷地喘着粗氣。

韓麗娘嚇了一下,忙用手扶住了韓母的後背順了幾下。而後,她彷彿是回過神,卻也沒未鬆開手,輕聲道:“娘,您這是怎麼了?您從前不是教女兒,就是心中再憤怒,也不能失態嗎?如今您瞧瞧您自己……”

韓麗娘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對於自己能用這一點來刺激反駁自己的母親心中感到十分得意。她一邊替韓母撫着後背順着氣,一邊含笑道:“娘,您還是多休息休息吧。來,我扶您。”

她已經有些後悔告訴韓母自己去見了花襲人的事情。她的母親在薛韓兩家的親事上有了執念,是已經說不通道理的了。

韓麗娘將韓母硬扶進了屋,給她整理了床鋪,讓她躺了下來。又自言自語般地同韓母說了會兒話,便也就吩咐白桃機靈點兒照顧後,離開了韓母的房間。

韓母睜着眼睛躺了一會兒,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她想了一會兒,對白桃道:“你悄悄地去找你哥哥,讓他去學院,讓大公子回來一趟。”

韓麗娘所說,她不得不重視。為了這結親之事,她已經犧牲了太多付出了太多——這頭上的傷勢身體的虛弱且不說,聽話的兒女都同她離了心。韓清元恭敬聽話的背後是冷淡了的心,而韓麗娘乾脆就開始反抗了自己起來。

這樣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

如今事情已經開始,怎麼也要做成功才行。不然,她又如何有臉在一對兒女面前活下去?

這樁計劃,容不得任何破壞。韓母心道。

韓清元新學期已經消了假,入了國子監繼續讀書。國子監與別的書院又不同,因為這些學子正式結業之後幾乎都能入仕,因而所教授的內容不單單是如何應對科舉考試上,更多的是為官一方所需要的實際本事。因而,就算是前程有保證,其學子們也很少缺席。

他很快回了家。

尚未見到韓母時候,韓清元就被韓麗娘攔在了一邊——韓家院子並不大,白果去叫人,真的難以瞞住人。

“娘叫你回來的?”韓麗娘不滿地撅起嘴,懊惱地道:“我就不該跟她提起那信兒……”

“什麼信兒?”韓清元還是一頭霧水。

“我前日去找花妹妹說話了……”韓麗娘說道此處一臉警惕地看向韓清元,盯着他的眼睛道:“哥,你如今不是真心覺得你和薛家的親事是好事兒吧?”

韓清元眼神閃了一下,迴避了問話,追問道:“你找花妹妹做什麼了?”

韓麗娘狐疑地看了一眼韓清元,嘟囔道:“算了,我就是現在不說,娘也會添油加醋地跟你告狀的。”她道:“我去找花妹妹,她給我透了個信兒,說是你同薛氏女的親事很可能會有變故。娘現在不相信花妹妹是好心好意的,就一口咬定花妹妹是要耍手段將事情給攪黃了。”

“我反正是相信花妹妹不會害我們家人的。”韓麗娘說罷,問韓清元道:“哥,你現在還相信不相信花妹妹呢?”

韓清元聽到韓麗娘這一番話,心中生出了許多波瀾來,卻一時又弄不明白這波瀾的意義。見韓麗娘盯着他回話,他忙道:“我當然是相信花妹妹是為我們好的。”

頓了頓,韓清元又道:“只是,這種事情,花妹妹又如何能幫的上忙呢?她那麼跟你說,想來只是看你神情不好,在安慰你罷了。”

韓麗娘聞言眼中露出失望,撇嘴道:“我聽白果說,你之前同薛大小姐幾次見面,都是她很主動借口恩情找你的……她生的好看,出身又好,性情又好,對你又好……哥,你不是真喜歡上她了吧?”

韓清元心頭一驚,忙道:“你想到那裡去了!”

韓麗娘扭頭道:“總之,哥,你別忘了,她是咱們仇人家的女兒。將來若是花妹妹真的將這樁親事給解了,你心頭可別捨不得。”說完,她也不等韓清元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留下韓清元站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

之後,他收拾心情,去了韓母房中。

韓母半歪在炕上,髮髻半散着。內室晦暗,床頭燃了一盞燭火。幾根灰白的髮絲在燭火的倒映下顯得格外的顯眼。

韓清元眼神跟着一暗。

他在韓母床邊坐下來,輕輕替韓母掖了一下被角。

韓母眼中一下子湧出了熱淚。

“娘,您這是為何?”韓清元忙關心問道。

韓母淌淚道:“清元,你是不是也還在恨着娘?恨娘逼你了?不肯相信娘那一撞是真的,真沒有逼你的意思?”

韓清元拿出帕子替韓母拭淚,輕聲道:“娘,我是您兒子。兒子就是心中有怨,又能持續幾日?您且放寬心吧。”

也沒說韓母那一撞是有心還是無意,是真的衝動之下行事,還是為了逼自己聽話。

韓清元垂下眼瞼,不去看韓母眼中的痛苦失望,柔聲問道:“娘,您找我回來,可是因為花妹妹對麗娘那番話的緣故?娘,您多心了。花妹妹她如何只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花匠罷了,或許手上有些銀錢,但並不能做出什麼大事……她那樣說,只是在安慰麗娘而已。”

“麗娘當真了,您怎麼也當真了?”

韓母流着淚,道:“娘再怎麼多心,不也是為了你!她手中有錢,若是真存了心思,天知道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你和麗娘自幼活的簡單,哪裡知道女人為了目的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當年,我也是夫人最看重的丫鬟,為何要被發配到一個從未謀面的外室子身邊去?還不是另外有丫鬟向夫人偷偷告密,說我對大公子有意!”

韓母不知為何口不擇言,竟然說出了當年自己做丫鬟時候被發配離府的經過。韓清元聞言神色又是一暗。韓母仿若未覺,又道:“大戶人家,姐妹間親親熱熱的,轉眼就能在背後捅刀子!”

“你當你第一次救薛大小姐的事情是怎麼被人爆出來的?”韓母教訓韓清元道:“我敢說,十有**是她的姐妹們讓人傳出來的!伯府小姐之中,肯定是有一個要嫁到皇室的,能找個機會排除一個嫡長女,是誰都不會介意推一把的!”

韓母說到此,還想要繼續說下去,但韓清元卻止住了她。

“娘,您說這些,是想對我說人心難測是嗎?”韓清元淡淡地道:“但花妹妹並非那樣的人。若是在那大柳鄉之時,她肯定願意為我做很多事,但今日此時,她已經不會再為我如何,更別說用娘您所暗示的那種手段了……”

他已經不值得了。

韓清元心中湧出一點酸澀,又很快壓了下去。他對韓母道:“娘,您說的,兒子都記下了……您放心,我會當心的。這段日子,我只在學院中哪裡也不去,不會讓人有機可乘的。”

韓母本來還覺得被自己兒子打斷說話難受窩火,此時聽到韓清元表態,勉強覺得滿意了些,道:“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娘多少也能放心一些。”

韓清元沉默地點點頭。

母子之間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坐了片刻,還是韓清元當先開了口。他再次掖了掖韓母床上的被子,遲疑地道:“娘,妹妹心思簡單,您多教導她,別與她生氣,不值得。另外,之前您不是說要在國子監中看是否有合適的人選嗎?我最近倒是結交了幾個人品還不錯的好友,娘您參考參考?”

韓母聞言怔了一下。

她是許久沒有想起來操心韓麗娘親事的事情了。

此時,她想了想,搖頭道:“麗娘的事情不急……你先好好替她多看看。不然露出點兒什麼風聲,對你妹妹的名聲也是不好的。再者將來……”

韓母頓住了話頭:“總之,如今是你的事情要緊。麗娘三兩年也是能等的。”

韓清元默然點頭。

韓母不說,他也能猜到那“將來”二字之後的意思,無非就是他地位改變,甚至爵位回來之後,麗娘更能嫁的好一些之類的。從前他聽到一直覺得母親說的對,如今……

如今,他再聽到時候,心中彷彿已經反感起來了。

他心中最近難免有一種消極悲哀的想法,覺得韓氏舊案不一定就能平反了,而他總會因為如今這事情壞了名聲被人所詬病。因而,他想着,在這之前,先將韓麗娘給安排好了,無論將來面對什麼,他少一分牽掛,總是好過一分。

母親卻是不這麼想。

韓清元沒有與韓母分說,心中默默輕嘆,不再繼續說這件事情了。

吏部三年一考,今年恰好就是考核之時。

從過了正月開始,京城陸陸續續就多了許多三年任滿等待再安排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們。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回來的。能回來的,多半是找好了門路,能留在京城六部衙門,或是分到京郊附近的官員們了。

清平府同知周暉周又白,便就在這批得意的官員之列——他已經得到了准信兒,戶部的一個郎中空缺,已經給他留好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