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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怡基本上還是許多年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見到皇上。有宋景軒這麼一個兄長,卻……

宋景怡心中有怨、有惱、此時又難免激動興奮,倒是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如何與皇上說話才好,只能按照嬤嬤教導的,維持着微笑,行禮之後,就維持了微笑,站在那裡。

皇上並未想太多。

他也不是非要宋景軒就此給個什麼說法不可,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有意味地笑眯眯地道:“是了,也不能怪你嘛。你那會兒一直要跟着朕在一起嘛……”

“皇上這麼閑?”宋景軒退後一步,躲開皇上的親熱拍打,道:“那些個大臣們都那麼乖巧,錢袋子都被戳破了,居然沒有掙扎一番?”

宋景軒指的是皇家銀行。

皇上也不開玩笑了,卻一樣沒有表現的如何了不得的嚴肅正經,往居中主位上一坐,一邊示意大家都坐,一邊示意跟來的破冰開始傳菜,一邊懶洋洋地道:“哪能不掙扎。明知道掙扎不過,卻都一個個地跟個蒼蠅似的,整日里嗡嗡地在朕耳邊哭喊念叨。還有那些摺子,跟家裡的紙墨都不要錢似的,一人一天恨不能遞上三五個摺子,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是在要挾朕吶……”

他懶懶散散地歪坐在寬大的圈椅之中,說話時候,眼眸之中卻不是流露出漫不經心地鋒芒,讓挨着花襲人坐在最下首的宋景怡總情不自禁地心驚肉跳,駭的俏臉兒一直沒有多少血色。她不禁偷瞧身邊的花襲人,見她嘴角含笑,一副聽熱鬧。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神情,心中更是震驚至極,不知不覺間居然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她怎麼能這樣。

宋景怡心底,再次響起了這樣的話。

“您不開恩科?”宋景軒問道。

皇上沒有意外,道:“還是景軒知我。”他把玩着一個精緻的茶盅,桃花眼微微眯起,顯得有些輕佻。卻是嘲諷。道:“大梁立國幾十載,這別的都會缺,但能當官幹活的人卻是不缺的。真煩的朕狠了。直接罷了他們的官,養老去吧。”

新帝登基,差不多都會多開一次科舉。

花襲人原來以為是對廣大知識青年施恩,如此看來更是對那些官場老人的警告和威脅了?不過也對。不聽話的。沒用的,新帝對他們只有反感的。那會說念他們替上一屆的領導幹了多少年的活,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論起來,都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讓他們嗷嗷幾聲也就過去了。真的不知好歹的,乾脆攆了回去養老。看到時候剩下的人是歡快地填補了他們的位置呢,還是要共同進步,一併替了辭呈。”

皇上眼中有些不以為然。顯然並沒有對眼下的局面太往心中去,道:“你們今天去南門了?”

這應該是他今日溜出宮的目的所在。

他比花襲人他們更加在意水泥路的真實效果。

宋景軒了解他。便道:“實際效果比我們當初預計的更好,而今天還是晴天。”他們本來預想的,就是水泥路能堅持在下雨天車輛一樣能夠行駛,就已經是大收穫了。“待過一陣,新路建的長了些,皇上最好挑個雨後天,親自去體驗一下。”

宋景軒將花襲人剛才跟他所說的一些對皇上說了,也沒有隱瞞這是花襲人的“小想法”。

花襲人最後接話道:“我都答應杜家樓了。到時候百里新路出來,操作的好了,朝廷要給嘉獎。安排郡王府要有,杜家樓作為負責人也要沾點兒光,給個虛名,夠他感恩一輩子了。”

“他為人實在,值得回報和投資。”

“你倒是真念舊。”皇上瞧了花襲人一眼,沒準確地說答應,但也拒絕,只是道:“以後怕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巴結上你這個百花郡主了。”

花襲人呵呵一笑,抬起下巴道:“站的高點兒,讓人巴結着,總比太卑微,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握住的好。”

這句話讓皇上贊了又贊,又不忘鼓動宋景軒出來做官,將來好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宋景軒卻只是關注花襲人,根本懶得接皇上這個話茬。

“唉,說好的‘鞠躬盡瘁’,一轉眼就給吞下去了。”皇上佯作萬分感慨。

“得了吧,景軒又沒少替您做事。”花襲人道:“實在不行,把我幫您的那份也算上……您是覺得我們兩個合在一起,也不如一個二品大員有用?”

“那怎麼可能。”皇上對花襲人略帶討好地一拱手,笑眯眯地道:“自然是誰也不如你們。”

飯菜上來,幾人中斷了談話,開始用餐。

宋景怡只覺得自己麻木了。與皇上一起用膳,平桌而坐,說出去,誰會相信。即便是她自己,只怕回去之後,也當自己今日做了一場夢,都不是真的。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用完這一餐的。

她從前聽說醉月樓菜肴道道都是無上美味,但她卻半點兒也沒能品嘗出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夾的是什麼、夾了幾筷子,只是麻木地,卻還要面帶矜持微笑地,將面前的食物優雅地塞進了口中,一點點咀嚼,吃掉。

花襲人並沒有太顧及她。

但宋景怡卻十分感激花襲人。

宋景怡感激花襲人,不是感激花襲人帶給她的與皇上用餐的機會,而是感激,此時此刻,花襲人雖然從未刻意與她說什麼“放輕鬆”之類的安撫的話,但花襲人坐在她身邊,言笑說不出的輕鬆隨意,不帶半點刻意討好的,甚至時不時還要說一些搶白的玩笑……這樣的態度,讓宋景怡才能夠一直維持着笑容和動作,不至於失態。

至於他們談話的內容——

宋景怡句句聽在耳中,一樣沒有聽明白多少字。她也沒有刻意地非要理解不可。因為她發現,即便她努力記下,也理解不了多少。更何況,她根本就無法集中精力記住任何話。

“景軒,你娶到了心上人,也不能就給朕撂挑子了吧?”皇上問宋景軒道:“最近什麼都不管不問的是怎麼回事?朕念在你是新婚,才不跟你計較……這個月過完了,趕緊回來幫朕把一些事情抓起來。那些人做事馬馬虎虎還可以,但朕總是覺得沒意思。”

同宋景軒在一起,他這個皇上,總還能夠放鬆許多。而不是總高高在上地坐在那裡,聽下面人跪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回話,像是他多麼殘暴嗜殺似的,事情辦得多漂亮,也都少了些子趣味。

皇上是因為那段新路出來問問到底如何,也同樣想要與宋景軒以及花襲人說說話。尤其是告誡一下宋景軒:“你可是說過鞠躬盡瘁的。”

沒辦法,宋景軒的態度讓他覺得事態不妙。

皇上相信,若是他放任不說,宋景軒真的就能再不見他再不做事兒。誰讓他身上其實並不擔任何職務官位呢?他不出來做事,別人還沒法指責他什麼。

“花丫頭可是厲害的緊,哪裡是需要你日夜守護的嬌女。”

“襲人有了。”宋景軒停下箸,開口道。

“什麼有了?”皇上愣了愣。

“孩子有了。”宋景軒嚴肅認真地開口道:“兩個。”

“噗”

皇上一口湯噴出來,一雙桃花眼瞪成杏仁眼,目光來回在宋景軒和花襲人身上來回巡視,而後豎起大拇指,擠眉弄眼,道:“朕說你們怎麼婚期定的那麼急,原來是這樣啊……”

“皇上慎言。”宋景軒正了正色,道:“她有什麼能耐,您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時間知道有兩個孩子,有什麼可驚訝的?”

“若是您不信,可以傳御醫。”宋景軒道:“看御醫能否把的出她的喜脈。”

御醫醫術再厲害,也沒有十幾天就能拔出喜脈的。想要確診,至少一個月以上。穩妥保守的御醫,都會要兩個月齡才確診。

宋景怡本來在渾渾噩噩地聽幾人交談,一直不能理解他們的話,這邊耳朵聽了,那邊耳朵就出去了。但宋景軒的這句話,她恍惚了半響,終於在它們要溜走的時候抓住了,理解了。於是,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花襲人。

花襲人一臉坦然,一邊愉快地繼續用餐,似乎胃口極好,一邊不在意地道:“別這麼瞧我們。我的確有了孩子,而且是兩個。有什麼難以相信的嗎?”

“女人嘛,不能生孩子才不對勁兒吧。”花襲人道。

“可是……”皇上這一次真的是驚訝極了,上下打量着花襲人,問道:“真有了?洞房時候有的?”

見花襲人坦然點頭,皇上一陣無語,遂又看向宋景軒,沖他豎起大拇指,道:“景軒果然厲害。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容,怎麼聽起來都有些別的意思在裡面。

宋景軒黑了臉。

皇上自顧笑了半晌,後來乾脆飯菜也不用了,看着花襲人用飯高興的很,連連讓她多吃一些,似乎比自己的眾位女人有喜了還要高興一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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