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芹本來想要帶走那袋子長蟲的大米,可又不好意思向洪誠伸手要東西。
其實她要那袋子大米也沒用,就是想着大娟家裡養的幾隻雞,大米擱他們家可能會派上用場。
香芹又給洪誠做了一頓飯,跟昨天的那頓飯如出一轍,還是面稀飯和醋溜白菜。因為洪誠家裡眼下的食材,也就這些。
吃了飯,香芹說要走,洪誠只好開車送她,還故意繞了遠路。
這一繞,那可遠嘞,要進到城裡面,再往下走,起碼得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段家莊那頭。
到了城裡,香芹說要下車走走,洪誠自然是欣然接受。
於是洪誠就把車停到路邊,下車跟她一塊兒逛街。
香芹沒咋來過城裡,對這一片不是很熟悉,只能讓洪誠帶路,“菜市場擱哪兒嘞?”
“你想吃啥菜,我們家酒店裡都有。”洪誠這意思是不讓她破費。
“快到十五嘞,我想買點兒糯米粉做湯圓嘞。”
“那十五,我就到你家吃湯圓去嘞。”能吃上香芹做的一頓飯,哪怕是滿漢全席擺他跟前,他也不屑一顧。
城裡的菜市場忒大,十幾溜磚頭和水泥砌成的高檯子,分不清哪兒是誰家的攤子,就看見不少人頭來回穿梭。
來買菜的有附近的居民,也有徒菜價便宜跑遠路來的,熙熙攘攘中人聲鼎沸,不乏討價還價之聲。
香芹從糧油店稱了六斤糯米粉,又往菜攤子中間去逛,看見五花八門的新鮮菜樣,感覺啥都想買。
稱了一些白砂糖,又買了三隻大南瓜,還有四公斤的紫薯,林林總總花了不到三十塊錢。
洪誠被香芹當成搬運工,可辛苦,兩個手已經提不動,只好走走歇歇,再停停看看。
經過一個大門敞開的賣雜貨的店鋪,看見裡頭有賣保溫桶,香芹心思一動,便走進去。
雜貨店裡的老闆是個白髮老頭,整個人裹在軍大衣裡頭,戴着個老花鏡,正坐門口看報紙。
香芹對老大爺說了一聲“過年好”,然後瞅准了保溫桶,徑直過去,開口問:“大爺,你們家的保溫桶多少錢?”
老大爺頭也不抬,嘴上卻不含糊,“你要啥樣的?有大的有小的,有塑料的也有不鏽鋼的。”
香芹仔細比較了一下,感覺不鏽鋼的保溫桶保溫效果會好一點兒。塑料保溫桶里有一股難聞刺鼻的異味兒,讓人不舒服。
不鏽鋼的保溫桶有兩種型號,一大一小。
小的桶身很細,就跟普通的水桶差不多。
大的容量是二十升,香芹目測,好像還加厚一層。
“這種不鏽鋼的多少錢?”香芹曲起手指,叩了叩桶身,保溫桶發出“砰砰”的響聲,因為桶裡面啥也沒裝是空的,還略帶些回聲。
“小的十五,大的二十八。”老大爺說。
“大爺,便宜點兒唄,便宜的話,我帶走倆。”
老大爺終於抬起頭,他將手裡的報紙合上,擱到櫃檯上。
老花鏡從他鼻樑上滑落,老大爺勾着頭打量了香芹一下,又往門口正看着東西的洪誠方向瞄了一眼。
“小兩口出來買菜啦。”老大爺笑的有些滑稽。
香芹也沒糾正他,又敲了敲大號的保溫桶,“大爺,我也不說二十的話嘞,我給你五十塊錢,你給我倆保溫桶,再給我捎上倆那樣的勺子唄!”
香芹指了一下牆上掛的兩個木柄長把的大勺子。
老大爺連聲說好,取下了香芹指定的那倆大勺子。
香芹見老大爺答應的那麼乾脆,心裡不由得打起鼓來。她便宜了十塊錢,帶走倆保溫桶,還饒了倆勺子,這老大爺竟還有的賺,看來開個小店確實挺好的。
香芹又加深了自立門戶的念頭。
帶着東西回去,香芹心裡忐忑起來。
要賣早點的事兒,香芹給段勇源說過,不過還沒有來得及跟段文說。她東西都買好嘞,又不好意思給人家退回去,乾脆就給段文來個先斬後奏吧!
一路上,洪誠也是好奇,纏着香芹問東問西。
“你買保溫桶弄啥嘞?”洪誠發問的時候,還忍不住透過後視鏡望了一眼擱後排放着的倆保溫桶。
“我想做早點賣嘞。”香芹如實相告,卻又保留。
“那熱豆腐不賣啦?”
“也賣。”
洪誠緊鎖眉頭,早也出來,晚也出來,何必那麼辛苦?
香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萬一累出病來,洪誠再往哪兒去找個一模一樣的女人?
洪誠的胸口揪緊,他自然心疼。
“熱豆腐的生意,賺的錢就夠你們全家使喚嘞,咋還想着出來賣早點哦?”洪誠臉上不愉快。
“你不懂,”香芹低嘆一聲,隨即又說,“我想自己開個小點兒嘞。”
洪誠馬上明白香芹要自立門戶的想法,她着急着自力更生,就是想從段家走出來。
“做生意多辛苦,擱我們家酒店幹活兒,給你開工資也不少,還包吃包住。”白養着她,洪誠都願意。
“我不想靠你的幫助。”洪誠的好心好意,香芹不是不懂。
洪誠把車停到路邊,扭頭對着香芹無奈的臉孔,“你能不能別跟我分的那麼清楚?”
洪誠不願意,香芹還不高興呢,“我為啥不能跟你分的那麼清楚?你又不是我的誰!”
身份被強調,關係被撇清,洪誠心裡泛起酸楚。
香芹又急又氣,聲音不由自主的大起來,“洪誠大少爺,有些東西不是追求就能得來的,我不懂啥叫愛情,只知道兩個人被介紹一起,就能擱一塊兒過一輩子!李老三是我娘追求來的,你看看他們現在成啥嘞!還不如我大舅跟我大妗子哩。我大舅跟我大妗子當初沒談戀愛,那擱一塊兒,我大妗子就能在那個家裡守一輩子!愛情是啥,那東西能當飯吃嗎?”
“現在的問題是,我把自己當飯票送你手裡,你也不接住!”簡單的幾個字,洪誠也沒說出口,但他的行動已經將他的心意表露無遺。
“我要是事事靠着你,那跟你大姑他們有啥兩樣?那樣時間一長,你也會煩嘞!”香芹也想當個米蟲,可看看段秋萍那個大米蟲,她擱家裡的待遇是啥樣!
香芹看的明白,心裡也亮堂。
她要是不做點兒啥,那不是無路可走,而是無家可歸!
香芹臉色鐵青,目視前方,天空酷藍,稀薄的白雲就像是給它上了一層寒霜。
她的胳膊被抓住,整個人被一股力量撈住,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傾到洪誠跟前。
洪誠神情認真,黝黑犯人雙眼盯住香芹略帶些無措的眼眸,“香芹,咱倆試試吧。”
香芹大慌,心臟亂跳,好像要蹦出胸膛。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嘞。”洪誠就這麼愉快的決定嘞。“我先蓋着章。”
說完,他低下頭,俘獲住香芹的雙唇,將它們輕輕的含住,一邊用牙齒啃嚙,一邊用舌頭舔弄。
香芹嚇壞了,她屏住呼吸,瞪大雙眼,不知道此時該作何反應。
洪誠鬆開香芹,手臂卻緊緊環住她的肩頭,滿足的嘆息一聲。
看着懷裡受驚的小獸,他勾唇一笑,“香芹,你就做好覺悟吧,我會顛覆你腦子裡的那些傳統觀念。”
香芹掙開他,退回座位,抬起衣袖用力蹭着嘴。
臉上發燒又發燙,她一定是哪裡不對勁兒嘞。
洪誠心情大好,發動車子,一路上哼着小曲兒。
到了南院,洪誠一進門,就對段文甜甜的叫了一聲,“姥爺。”
段文一怔,沒想到洪誠竟然改口。
一晚上沒回來,香芹就被洪誠這小子得手啦?
段文不敢置信,瞪大眼睛,面向香芹,“香芹,他是不是欺負你嘞?”
香芹抿緊嘴,臉頰緋紅,低頭不語。
親嘴兒,算不算欺負?
洪誠笑哈哈,“還沒有咧,就是淺嘗輒止了一下,不着急……”
“你母親了個逼啊!”段文一邊罵著一邊四處找笤帚。
洪誠慌亂起來,“姥爺姥爺,你消消氣兒,我跟香芹現在是男女朋友,不信你問她!”
“你給我滾,拿着你的東西滾遠點兒去!”段文氣的,一腳踹保溫桶上。
香芹小臉兒皺了一下,“姥爺,東西都是我買的……”
段文一驚,趕緊低頭看看保溫桶哪兒有沒有被他踢壞。一時間,他忘了洪誠的存在,“你買這玩意兒弄啥嘞?”
“我想做豆腐腦、胡辣湯,清早起來拉出去賣嘞。”
“賣早點?”段文似乎不是很感興趣,“賣個熱豆腐就妥嘞,還賣早點弄啥嘞?”
香芹沒敢把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告訴他,只唯唯諾諾的道:“我就想着能多賺一點兒是一點兒么……”
“家裡又不是真的窮的揭不開鍋嘞!”
段文心裡窩火,賣早點的事兒不事先跟他商量,跟洪誠交往的事兒也不說,香芹也太自作主張嘞!
香芹的心裡似乎有啥東西絞成了一團,她默默的把吃的東西從保溫桶里騰出來,撫摸着保溫桶冰涼的邊沿,感到又是委屈又是不舍。
這時候,洪誠蹲到她跟前,大手按在她的小手上,“香芹,你想做啥就去做啥,我支持你。”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