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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婚離就離了,在段秋萍看來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她之所以瞞着不說,就是不想段文與竇氏二老動氣。

段秋萍眼含淚水瞪了一下多事的馮蘭花,她原本把東西藏的好好的,自以為連耗子都找不到,沒想到離婚證還是被這個屬貓的弟媳給挖地三尺掘了出來。

“爹、娘,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李老三一家都是啥樣的人,我自從嫁過去,伺候他們一家老小十幾口,這十幾年來從來沒有一天安生日子!就連我剛生下寶裕坐月子那會兒,還要起早貪黑的給他們做飯。”

見段秋萍絲毫沒有認錯悔改的態度,光聽她抱怨了,段文憶起往事,回想段秋萍嫁去李家之前的那段時日,整個家被她攪得可謂是雞犬不寧,他頓時惱羞成怒,揚起大巴掌甩到了段秋萍臉上。

段秋萍捂着臉,從地上爬起來,瞪着淚眼不敢置信的望着段文。

段文顫抖着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開始大罵:“當初是誰不要臉,非要賴着李老三的!你還記得你說過啥做過啥,一哭二鬧三上吊非李老三不嫁!給臉不要臉的小畜‖牲,舔着臉跟着李老三屁股後頭轉,要不是當時你懷上了香芹,就李家那個豪門大戶,你以為你當真能踏進去?狗娘養的蠢貨,還不夠給家裡丟人的。有臉回來,你咋不死在外面啊!”

段文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幾乎被氣出心臟病來。

他臉色鐵青,當真就有一口氣沒上來,站都站不穩。要不是竇氏將他扶到床邊坐下,他一頭栽倒都不奇怪。

撫着段文的後背,竇氏輕聲地勸:“行了,你少說兩句。”

馮蘭花最是閑不住,自告奮勇站出來當段文的“接班人”,她先是好奇的問了秋萍一句,“秋萍姐,你跟李老三離婚,他給你分了多少家產?”

“一分錢都沒有,我是凈身出戶的。”段秋萍如實交代,以為能坦白從寬。

哪知道聽了之後,馮蘭花比段文還氣憤,用暴跳如雷來形容她絲毫不顯得誇張。

馮蘭花不僅嘴上不饒人,還動起手來,用手指狠狠地戳着段秋萍的後腦勺,將段秋萍盤好的頭髮扯得凌亂不堪。“爹說你蠢,你還真的蠢!你在李家待了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臨走的時候,你就沒想到跟他們要點報酬啥的!?”

段秋萍又不是真的蠢,馮蘭花說的這些,她當時也想過。她在李家做牛做馬任人使喚了十六年,還給李老三添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於情於理她都該在離婚之後分得李老三的一些家財。

可那李老三不是省油的燈!

“李老三騙我簽了一份協議,讓我離婚之後凈身出戶。”段秋萍是在跟李老三拿到離婚證的前一天簽下的那份協議,她被李老三騙得好苦,說她被耍的團團轉都不為過。

馮蘭花氣紅了臉盤,要不是段二華攔得及時,她估計得在段秋萍身上踹一腳才能平息心中的憤怒。

馮蘭花從段二華懷裡掙開,聲音尖銳的嘶喊:“讓你簽你就簽,李老三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本來就不關馮蘭花的事兒,她卻在這兒擺着架子教訓人,段秋萍哪裡會甘心服氣。

段秋萍大聲反駁她,“我又不識字,咋知道那協議上寫的是啥!”

“現在好啦,段家人自己給自己打臉啦,被人穿破了的鞋誰還要哇!被休了,你自己回來也就算了,還帶了這麼個累贅,說出去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祖宗的臉吶!”馮蘭花儼然一副當家做主的姿態,她覺得罵不過癮,還踢了段秋萍幾腳,之後衝到床邊瞪着香芹——她口中所謂的累贅,下了逐客令,“帶着你的閨女趕緊走,我們段家不歡迎你們!香芹,我都懷疑是不是你娘為了賴在段家,讓你裝病的!”

馮蘭花說話那麼大的聲音,是唯恐左鄰右舍聽不見咋滴?

還沒追究完段秋萍的事情,這又冒出來個多事的人,段文憋了一口去,既然咽不下去,那就不吐不快。

既然馮蘭花撞在槍口上,那活該她成為段文泄憤的炮灰。

段文狠狠推了她一把,把馮蘭花推離了床邊幾步不算,他猛然又站起身,逼得馮蘭花連連後退。

馮蘭花大驚失色,嚇得抓着段二華的胳膊,兩人一塊兒被氣勢洶洶的段文逼退出了屋子。

到了門口,段文才收住腳步。

他怒瞪着沒了氣焰的馮蘭花,做了一個甩手的動作就駭得她夾住了尾巴、縮緊了脖子。

“滾滾滾,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自從分家後,段文早就當少了個兒子跟媳婦兒。

馮蘭花振振有詞,“我還不是擔心爹你氣壞了身子,幫你說秋萍姐兩句咋了!”

段文的大吼如震耳欲聾的雷聲,“這事兒跟你有關係沒,你就在這兒瞎胡咧咧!”

馮蘭花頓覺委屈,撇着嘴哭得比段秋萍還可憐。

段二華將她拉回大院,隔着牆依舊能聽見她的哭聲。

段文的背影,巍峨的如同一座老山。他背對着所有人,沉默着一言不發。

正是他方才的氣話,和馮蘭花從中作梗,才讓段秋萍走上了絕路。香芹很清楚。

她吃力的支起身,撐不了幾秒便重新跌到床上。

香芹試着發出聲音,幾乎用儘力氣才沙啞得叫了一聲,“姥爺……”

可這時候段文早已經走遠。緊接着竇氏也撇下她們母女離開了小院。這一對老夫婦一天一夜也沒回來。

段秋萍坐在床頭,對着香芹哭了一宿。

李老三跟她離婚了,爹娘也嫌棄她,她現在是無依無靠,感到心灰意冷在所難免。

香芹很想跟她說說話,至少要打消她尋死的念頭,可她只能望着母親空洞無神的雙眼,徒自掙扎,說不出半句話來。

27號的清晨,香芹朦朦朧朧中感覺到晃動,冷冷的秋風鑽進她脖子里,她打了個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

段秋萍背着她,邁着沉重的步子,往段家莊的北頭蹣跚而去。

香芹清楚的記得,段家莊的北頭有一座被桑樹林圍繞的池塘,塘子里的水深且渾濁。

關鍵是——

段秋萍帶着她投得就是那座池塘,她被過路的人給救了,段秋萍就沒那麼幸運了……

香芹在段秋萍的背上哆嗦了幾下,難道自己就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讓她重蹈覆轍,再經歷一次水深火熱的五年,香芹寧可跟段秋萍一起淹死!

段秋萍察覺香芹已醒,停下了腳步,偏着頭虛弱的笑了笑,“香芹啊,娘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完,她又繼續向前走。

痛苦,很快就會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