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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冬至,天漸寒了。

晴朗的時候,天空還是很湛藍,只是日頭沒有以往暖了。

屋門外的爐子挪進了屋裡頭,也架上了煙囪。一家人沒事的時候,就坐在爐子跟前烤火。

因為上回香芹和段文都沒要那三百塊錢的謝金,段武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他又聽外面傳起流言蜚語,有說是香芹自個兒把那三百塊錢吞了,把錢藏起來了還有說香芹沒拿那三百塊錢,家裡人都後悔死了還有說香芹因此挨了一頓暴打……

不用打聽,這各種各樣的說法肯定都是從段家老三媳婦兒馮蘭花的嘴裡溜出來的。

這日段武來訪,說實話,他很少來這小院。尤其是段秋萍帶香芹回來後,他幾乎就沒踏足過這裡。

段武來家,段秋萍臉上難得掛上了笑容,殷勤得給他搬了凳子後,又給他端了一碗茶。

“叔,是不是為那三百塊錢的事兒來的?”別人都還沒說話呢,她就把話題引到前些日子的事兒上了。

段武笑了笑,心裡嘀咕着,這麼懂事的小香芹咋有個這麼老奸的娘。只怕再過兩年,段秋萍的德性都能夠跟馮蘭花不相上下了。

段秋萍開口以後,段文就一直板著臉。竇氏倒是老實的很,坐在床邊一聲不吭。

香芹給他搬了凳子,“姥爺,你也坐吧。”

段武環顧四周,暗嘆兄長晚年凄涼,住在這麼個家徒四壁的地方。瞧瞧四面牆上的牆皮,似乎有十幾年沒有粉刷過,斑駁凋敝得不知何時會脫落一層灰下來。

多愁善感之後,段武的目光落在這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床上,“香芹,你們娘仨就擠在這一張床上?”

香芹笑着點了一下頭。

段武低嘆一聲,頓時心生憐憫。他看着火爐上的水壺,壺裡的水已經燒溫,此時正發出滋滋的聲響。

他忽然想起了隔壁院里的馮蘭花,馮蘭花雖然滿嘴跑火車,可有些話也說在很是在理。這個家裡頭,要不是有段秋萍和香芹拖累着,段文與竇氏夫妻倆也不會生活的這麼困難。

可段秋萍與香芹的遭遇,也深值得人同情,總不能讓段文將她們娘倆趕出這個小院兒去。

這個家要是想生活得好起來,關鍵還是得看他們自個兒的能力了,段武也想,能幫到他們的就盡量多幫。

段武心裡有了主意跟決定,說起話來也利索起來,“她們娘仨睡一張床上,夜裡翻身也怪難受的,不如讓香芹住我那兒吧。”

段武家裡人少,地方又大,給香芹騰出一個睡覺的地方,絕對不是問題。

香芹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拒絕,“二姥爺,不用了,別看這屋子小,其實床挺大的,睡四個人都行!”

段文知道他兄弟是好心,可這院里的事兒不能總靠着旁人來解決。

他附和着香芹,想要打消了段武心裡的念頭,“我這兒也不是沒地方,南院空房子也有,我也給香芹提過,她不願意去住。”

在這裡,香芹始終是個外姓人,家裡的人對她都有那麼多嫌隙,搬出去的話可不是要招來更多的麻煩么!

“香芹跟秋萍回來了,這地裡頭的麥子也剛發芽,四個人吃一個鍋里的飯,你們哪來那麼多糧食?”段武要是看香芹懂事能幹,還不至於這麼固執。

這時候,段秋萍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面啊米的,人家送的有。”

段武惱火起來,梗着脖子紅着臉,對段文咆哮,“喔,人家給你送米送面你都要,我給你送錢來,你為啥不要?”

這不是存心拿他當外人嗎!

段文幽幽的看了一眼案板邊上的半袋米面,隨即又對屋門口繃著臉,高聲說道:“我要是知道是誰送的,早就給他們還回去了!”他沉吟了一聲,放低了語氣,“都是夜裡頭送來的,我在南院睡着我也不知道,就知道送來兩回了。上個月一回,這個月一回。”

“那你們四口就在這兒坐吃等死啊?秋萍有手有腳,讓她出去打個工啥的,不比坐吃等死強?”

段武一說完,就聽段文冷冷的哼了一聲。

段文瞥着床邊緊張的段秋萍,哼笑着說:“指望她?她還指望着我跟你嫂子養活她呢!”

段秋萍低着頭,一會兒玩弄着手指頭,一會兒摳着指甲蓋,全當沒聽到那倆大老爺們說的啥。

又是一個一人吃飽,不顧全家死活的貨!

段武無奈的搖了一下頭,“香芹小能幫着家裡干點兒活也就算了,秋萍,你看看你爹你娘的頭髮,還有幾根是黑的。我有一個朋友,家裡是開飯店的,你去那當個服務員,一個月都能拿一兩千塊錢,你要是想去,我就給你介紹進去。”

“一兩千啊!”竇氏聽工資還挺可觀,便幫着一起說動段秋萍,“秋萍,要不你就去試試。”

“我不去!”段秋萍斬釘截鐵,臉拉得比誰都長。“還不夠丟人的!”

段文猛的竄起來,抄着火鉗就要往段秋萍跟前沖,還好香芹眼疾手快,攔得及時。

養兒不孝,如今閨女又是這樣,段文都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一天到晚這不願意干、那不願意干,還成天擺個喪氣臉給旁人瞧,旁人都欠了她的不成?

段文氣不打一處來,吹鬍子瞪眼,用火鉗指着畏縮成一團的段秋萍,開口大罵,“你還知道丟人,天天讓老爹老娘在家裡伺候你,你就有臉了!我看李老三八成知道你就是頭懶驢,才天天拿鞭子抽你!老子是不是要學學李老三,也拿鞭子抽你,你才動一下!”

被火鉗攮了一下,段秋萍立即尖叫起來,哭着撲到了竇氏的懷裡。

竇氏心裡窩火,氣段秋萍不爭氣,於是將她無情地從身邊推開。“那飯店裡多好的待遇,你還不願意去,你就懶死在家裡,坐着等人給你發工資吧!”

段文狠狠地將火鉗摔在地上,猩紅的雙眼瞪着縮在床角啜泣的段秋萍,咬牙切齒的恨聲道:“我現在一看着她,就想找東西抽她!”

“行了行了——”段武將他強拽了出去。

家裡如今烏煙瘴氣,香芹也不肯在這屋裡多待,於是跟着段文段武出去了。

段武見她跟上來,不由問:“香芹,你不回去勸勸你娘?”

“勸她有啥用?她就那德性了。”重生之前,香芹對段秋萍的印象還蠻好。她們在李家相依為命、互舔傷口的那段日子,大概是李家的人太過強勢,一直壓迫着段秋萍,使段秋萍懦弱懶惰的本性壓根兒就沒有機會暴露出來。

重生之後,香芹總算見識到了真正的段秋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