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攆走了馮蘭花和段二華,段祥仍覺得不解氣,他扭頭又對段武發起脾氣來,“要不是你擱外面瞎吹,能把這兩個瘟神招來嗎?”

之前一直沒有吭聲的香芹,這會兒開口,“這是遲早的事兒,就算他們現在不知道,以後知道了肯定還得跑館子里折騰。”

想想馮蘭花和段二華是啥樣的人,就知道他們十有*會做出這種死皮賴臉的事兒來,反倒是早早的把他們打發了,也就早早的省心了,段祥臉色舒緩了不少,心情也漸漸轉好。

他瞥了一眼段勇源和段文,心情又憂鬱起來,臉上更是如陰雲過境般低沉暗霾。

段祥對着段武瓮聲瓮氣的道:“這館子是我跟香芹做主的,你以後少擱我們跟前指手畫腳!”

段武沒搭腔,他咋會不了解他兒子心裡的想法——

段祥那話明着是對他說的,其實暗地裡也是說給段文聽的。

段文怕是也聽懂了段祥這話背後的意思,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情,他默默的起身,垂着頭對段勇源輕聲說:“勇子,咱們走吧。”

段勇源沒有仰臉兒看他,“你先回去吧。”

段文再沒有說啥,落寞的走到堂屋門口,撐開一把黑傘,雨中獨行而去。

堂屋裡氣氛詭異的沉默下來,四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堂屋門口的台階上爬了一隻大拇指甲蓋一樣大小的蝸牛。似乎想要躲避雨水的衝擊,正吃力的往門的方向蠕動。

香芹並不覺得這景象多麼有趣味,可目光卻從蝸牛身上移不開。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到什麼地方。

沉悶,有時讓人受不了。

坐了這麼久,看了一場鬧劇,忽然之間,香芹覺得有些可笑,她到底是為啥被叫到這裡來的?

她覺得身邊的人都好陌生。陌生到坐在一起,卻不知道該說些啥才好。

段武滿目滄桑。這屋裡就他一個老傢伙,擱在三個年輕人中間顯得格格不入。他也明知道自個兒難以融入到他們之中,便拍着大腿站起來,“我去豆芽房裡看看。”

說著。段武離開堂屋,冒着雨鑽進豆芽房,再也沒見他露臉。

方才段勇源不說話,似乎就是顧及到段武的存在。

段武一走,他蠢蠢欲動起來,眼裡卻是瀰漫著濃濃的苦澀之意,實在不符他青澀的年紀。

他牽動了一下嘴角,連一個勉強和虛弱的笑容都沒有擠出來,開口艱難。卻不得不吐露心聲,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只怕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香芹。祥子……”興許是沉默了太久,段勇源說話的時候,聲音聽上去有些艱澀沙啞,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暗暗鼓着勁兒,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比剛才清晰了許多,“我是真心的想和你們一起合夥開店。”

段勇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並沒有讓香芹和段祥感到意外,其實段勇源堅持留在這裡,就已經表明了這一點。

段祥一臉為難,香芹心生愧疚。

撇下段勇源,他們兩個往康庄大道上走去,都覺得很不好受。然而段勇源周圍,有太多他們不得不顧慮的因素,這些因素都具有一定的威脅性。

氣氛又沉默下來,香芹和段祥誰都不忍開口拒絕段勇源。

傷了段勇源的心,同時也是傷了他們的心。

段勇源驀地紅了雙眼,慢慢的垂下了頭,他強壓下胸中湧上來的委屈,也許是忍得太痛苦,他的面色開始不正常的泛紅。

段勇源放開繃緊的雙唇,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悶氣,他抬手揩了一下濕潤的眼角,又搓了兩下酸脹的鼻子。

“推着三輪車到外面賣熱豆腐也能賺錢,但是有個正規的門面那就是跟擱外面擺小攤兒不一樣……人爭一口氣,我不想一輩子都這麼沒出息——”

“勇子,我對你是沒啥話說,你看看你們家裡的那些人——”段祥莫名來氣,看了一眼沉默的香芹,對着段勇源就是一陣狂轟濫炸,“你自己說說,你們對得起香芹嗎!那一段時間,她是吃你們家的住你們家的,為了報答你們的恩情,她哪一樣做的不是最好的。她還沒覺得委屈呢,你們家裡的有些人就覺得委屈得不行嘞,開始到處給她挑毛病。你們不是看香芹不順眼嗎,我就是不讓你們看見香芹,所以我才跟她合夥不跟你們合夥!誒,省的到時候我們哪做的不如你們的意嘞,惹得你們不開心嘞,招得你們發脾氣嘞,我覺得咱們現在這樣挺好的!”

段祥話落之後,屋外嘩啦啦的雨聲變得尤其突兀。

段勇源蜷着身子抱着雙膝,恨不得將整個人縮成一團,他將臉深深的埋進臂彎里,狼狽的讓人心疼。

香芹心口抽痛,段祥也不忍在說啥。

香芹細細斟酌了一番,總覺得讓段勇源合夥進來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她覺得這樣是利大於弊。

其實仔細想想,買下一個館子到重新裝修,再到置辦材料與器具,前前後後的花銷怕是要過兩萬,這可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哪怕是香芹和段祥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來這麼多一筆錢。

段勇源參與,分擔走了一些,他們的包袱確實可以減輕不少。

而且香芹覺得段勇源的用處還不僅限在這些地方。

經過一番思索之後,香芹恬靜的神情中多了一分釋然,她對段祥緩緩開口,“祥子舅,就把我勇子哥加進來吧。”

段祥一怔,就連段勇源也猛的抬起頭,一臉詫異的望着香芹。

段勇源神情複雜至極,一瞬間聚集了說不清的多種情緒,有感激,有悔恨……

香芹細細說來,“那天你擱洪誠家的酒店喝酒,洪誠跟他爸說的事兒,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記住。田律師他們一家有一些困難,咱們可以想辦法幫他們解決一下,說不定他們就把價錢壓下來嘞。”

“啥困難?”段祥一臉迷惑。

“田律師沒有工作,還有他弟弟該上初中嘞,老田好像要走後門,把他的小兒子安排到縣裡的重點學校。”

段祥仔細一回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不過他馬上又覺得困惑,“他們自己都解決不了的事兒,咱們咋幫他們解決?”

段祥不由得睜大眼,心裡嘀咕着,香芹還真的有那種神通廣大的本事不成?

香芹看向段勇源,自信滿滿的笑起來,“這就得我勇子哥出馬嘞!”

“我?”段勇源一時間忘了遮掩他的醜態,鼻涕、眼淚還清楚的掛在他的臉上。

香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對他信心滿載,“你去找你舅爺,他是咱們縣的副縣長,他肯定有門路!”

段祥暗暗的掐了一下大腿,要不是香芹提醒,他差點兒就忘了段勇源有個這麼方便的好處。

不過他也知道,段勇源素來不待見竇海,畢竟因為竇海的關係,段勇源才早早的失去了父親。

段勇源肯拋下這些成見,去請求竇海出面嗎?

段勇源的臉上浮現一層難色,如果這就是讓他合夥前必須要完成的條件,那這也太難為他嘞。

還不等他多想,段祥就粗生粗氣的說:“這是香芹跟我開口,我看在她的面子上,開店的事兒就加你一個。但是醜話我先跟你說清楚,我們同意的是讓你加入進來,其他人靠邊站,你聽懂了沒有?”

段祥逼視着他,似乎不從段勇源嘴裡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就不會放過他。

被段祥兇悍的眼神嚇住,段勇源頓覺頭皮發麻,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上下晃動沉重的腦袋。

說好了以後,段勇源回南院,心情卻並不輕鬆,一想到要去找竇海,他心裡就像是長了一個解不開的疙瘩,難受的緊。

段文擱南院的堂屋裡坐着,默默地吞雲吐霧,裊裊的煙霧籠罩着他晦暗難懂的神情。

見段勇源打傘回來,段文將煙嘴挪離了嘴邊,“他們還是不願意?”

“讓我入伙嘞。”

段文神情鬆動,卻又一瞬間的凝滯,他還以為段勇源會興高采烈的將這個好消息帶回來。

他心裡覺得奇怪,卻並沒有多問,“有個店兒,還是好,賺了咋分,說清楚了沒有?”

段勇源想起段祥的告誡,“你就別問那麼多嘞。”店還沒到手裡,他沒想到那麼遠的事兒,只想把眼前的難題給解決嘞。“過兩天,我要到我舅爺那兒去一趟,可能還要跟香芹和祥子一塊兒到那邊的館子去看看,熱豆腐就先聽兩天吧。”

段文一怔,他還是頭一回聽段勇源主動說要去竇海那邊。

他不放心,也清楚段勇源對竇海抱有成見,“找你舅爺啥事兒,要不我一個人過去吧。”

段勇源猶豫,又想起段祥的話來。

讓段文插手,就算事兒辦成了,段祥不高興,他也會覺得自己忒沒用。

畢竟是他決定要跟段祥他們合夥,他親歷身為總好過讓人代勞,將來也不會落段祥的口實。

想到這,段勇源回段文,“不用嘞,我自個兒去。”未完待續R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