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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再祭時,蕭霄已經學會不再討價還價,完全一副“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的架勢,任折騰任你們怎麼作。

他亦敏銳地發現,應當離以前的好朋友有一點距離,不是因為做了皇帝以後就如何如何拉起威儀來,而是走得太近,會讓朋友在朝中或被看成寵臣,或被鄙薄,又或是被見縫插針地利用。這讓蕭霄有些感傷,這種感傷,他最終選擇與顧凜川談,至於為什麼,實在找不出太好的理由,只覺得與顧凜川談最合適。

“陛下,您喚臣來,為何卻欲言又止?”顧凜川這回是真不知道蕭霄要談什麼,不過,他能看得出來,蕭霄最近很困惑。這種困惑還不在朝政上,朝政上有上皇陛下教導,有沈觀潮等能臣幹吏,顧凜川這點自知還是有的,就是有特殊的作夢技巧,他也不如人家。

“朕不甘心成為朕一直……我討厭的那種人,端端姐說我在蜜罐子里長大,不知什麼叫爭權奪利,不知道什麼叫陰謀陽謀,實則我身邊多是那樣的人。我只是選擇了成為現在這樣的人,即使到現在這樣的境況下,我依然想保持下去,因為成為現在這樣的自己,我覺得是祝福,是獎勵,顧姐夫能懂嗎?”蕭霄的困惑,其實是很多人會有的困惑,不過是他這種困惑更深刻,更鮮明而已。

“懂,但是陛下,容臣問一句,您為什麼要與臣言?”話外音:咱倆分明沒到可以敞開心扉的地步嘛,陛下怎麼想起找我談心事來,這樣的時候不該找你家端端姐去嗎?或者,“咱們”的先生沈觀潮,令伯父,令尊或其他親信。

“不想與長輩說,大約是自己都覺得這樣想很天真,不想與端端姐說么……我想保護端端姐呀。”蕭霄說完,看向顧凜川。

滿室明光之中,顧凜川仿若能看到若干年以後,淳元陛下依舊燦若白雪的笑容,他確實如願保持了他自己的本來面目。但,這有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淳元陛下的“親友團”有那麼一部分人作出了犧牲。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顧凜川才要沈端言與蕭霄稍拉開一點距離,他擔憂到時候頭一撥被犧牲的就是沈觀潮與沈端言。在夢境中,沈觀潮與蕭霄沒有授業之恩,沈端言與蕭霄也沒有這般親近,最先倒霉也最倒霉的——顧汝中、張鈞、王煥章。晏修棠之所以沒倒那麼大霉,不過是因為他有個長公主的媽,否則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時候,顧凜川想的是:也許,在夢境中,淳元陛下也與人曾這樣探討過如何保有自我,如何在保有自我的同時,又保有帝王的威儀與威信。如何才能讓親近與信任不成為斬落親友的刀,不成為劈開一切信任的劍。

“陛下,這並不容易。”

“我知道,所以才找顧姐夫啊。”話外音:像這種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別人面前一個樣,端端姐和小紅阿初面前一個樣這方面,顧姐夫你好專業的。

顧凜川輕笑一聲道:“我是該為陛下肯定能力而高興,還是該從現在就開始擔心?”

停下敲擊御案的手,蕭霄原本還有笑的臉一下子失去光彩:“是該開始擔心了,我現在正在懷疑一個人。在其位,謀其政,這句話當真再正確不過。”

默默地低一下頭,顧凜川這下大約知道是誰:“王煥章?”

“卿如何得知?”看吧,秒變淳元陛下。

顧凜川含笑抬頭,毫無遮擋地看向蕭霄:“在青松潭已經見過,他的變化,很難不看在眼裡。”

其實,在夢境中,淳元陛下對親信之人的懷疑就是從王煥章開始的,至於這位到底做了什麼,顧凜川不清楚,只知道王煥章是淳元陛下年少之交里第一個倒下的。這件事,甚至還牽連到了王寅,如果不是王寅從未出仕,不是王寅一直以來隱逸于山林的澹泊高士形象深入人心,王寅勢必也是身死的結局。但,雖不死,卻也是流放數千里,最後不過幾年便死在流放地,永興公主為王寅身死的事,幾次叩宮擊闕,這裡邊的官司肯定不少。

“是啊,很難不看在眼裡,既然要變,為何不能如風過之水,無痕無跡,為何這般明顯,明顯到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行。”

顧凜川瞬間得出結論——王煥章已經做了點什麼,還不到要命的時候,但分明已經引起蕭霄的警覺與懷疑。

“陛下,有些人註定要在中途就揮手道別,類似的話言言一定說過。”顧凜川只希望沈端言是真說過,如果光是他說,只怕沒那麼有用。

現在顧凜川也知道蕭霄為什麼要找他說了,正是因為蕭霄不那麼全心信任他,所以蕭霄能保持清醒與冷靜,這樣蕭霄能從他的話里尋找答案。這時候,淳元陛下的城府就已經很深了,只是還願意做在明處而已,等到他不願意時……呵呵。

“是啊,說過,話都差不多,而且……”而且說的就是王煥章,他們幾個從前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沈端言不喜歡王煥章,現在又覺得她眼光不要太准。

“我大概能知道陛下的煩惱,言言雖不很信他,但卻從沒想過他會傷害她。”顧凜川決定挖開這件事來說。

“嗯?你這是什麼意思?”蕭霄雙目圓睜,又讓顧凜川看到了少年時,經常能在蕭霄臉上看到的表情“姐夫,求扒”。

“初到鰲州時,言言曾被下過葯,至於什麼葯不必問,總之是損人害命的,下藥之人看似是吳王府下秦素芳……”

“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過。”年少不知愁的歲月里,聽沈端言扒過,蕭霄除了愛吃,還愛八卦,所以他才能和顧汝中成為死鐵死鐵的小夥伴。

顧凜川忍不住在心裡“呵呵”一聲,想着回頭好好跟沈端言交流交流,至於現在么:“曾是臣的妾室。”

“難怪,我就說有點耳熟。”蕭霄臉上又開始笑眯眯。

顧凜川:淳元陛下,我挺了解您的,您這麼笑你不覺得挺眼熟嗎?

沈端言曾說過,你越是想罵一個人的時候,越要笑眯眯,要開口的時候給你想罵的人幾聲“呵呵”就可以了。總結:都是被沈端言帶歪的。

“實則,那不過是個幌子,真正在幕後操控這一切的,仍是王家人。”

“王家不是已經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樹倒猢猻散了么,怎麼還來?”

“下面的話,陛下就當沒聽過,我就當沒說過,這話說出來等同搬弄是非,但陛下問來,我不能不答。”這下輪到顧凜川笑眯眯了。

蕭霄:果然,我不喜歡眼前這個人是有原因的,越看越討厭。

“你可以當沒問過。”

這話,顧凜川只當沒聽見,自顧自地開始往下扒:“王寅在我與言言下鰲州前,有了點變化,原本毫不在意王家起起落落,甚至想把王家交給我與言言的孩子的人,居然有要重振王家的架勢。”

“這個我知道。”

“您肯定有不知道的,王家人曾向岳父求救,王家倒台是岳父站在上皇陛下身邊出謀劃策,岳父自不會管。爾後,轉而又向言言來,被我擋在醒園門外,如果不是王煥章時機找得好,他也別想進醒園的門……”

“是王寅?”

“這裡邊因由太過複雜,也有些事,我並不能全然明白。這件事,是岳父繼室王氏所為,那秦素芳本就是她操控的人。這件事,王寅默許,王煥章則曾推波助瀾,若不是發現及時,只怕言言此時縱周全性命,也耗損了壽數。”

蕭霄皺眉:“在王家倒下的時候,端端姐曾幫過王煥章?”

顧凜川點頭:“是幫過,但王寅和王氏,能給他更大的好處。”

蕭霄略帶疑惑:“等等,重點好像應該放在王寅怎麼和王氏勾搭到一起這事上邊,他們有共同利益嗎?”

“為何沒有共同利益,一個要扳倒岳父扳倒沈家重振家門,一個要言言鬱郁病終。”

“等會兒……顧姐夫,我們好像離題已經很遠了。”還有奏摺沒批完呢,雖然很想繼續聽扒,可扒完今兒的事就做不完,留着改天有空咱們繼續吧,今天解了我的困惑先。

“不遠,陛下聽我說回來。陛下因王煥章而生疑惑,自然要從他身上來解。”

“如何解?”

“這麼一個本身有問題的人出什麼問題都不應該稀奇,這個人從一開始……”

“就註定是要在半道上踹開的人渣?”果然挺搬弄是非的。

——來源於“人活一輩子,誰不遇上幾個人渣,聰明人只會更懂惜取美好事物,蠢貨么……為這幾個人渣毀自己一輩子嘍”,提供者:沈端言。

“其實,這一點,效上皇陛下既可。”這才是正確與小夥伴們勾肩搭背一輩子的正確示範。

#蕭霄:差點就成了全世界最蠢的蠢貨#

#端端姐,求安慰#

#顧凜川:恭喜陛下,您悟了#

#我媽純粹就是胡說八道而已,皇帝舅舅,你就是太信我媽這邪,才會被帶歪,真的#

#王家的人都十分擅長各種作死,包括我外婆#

#沈端言:其實那句話是給顧凜川的啊,給顧凜川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