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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娘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角門,進了對面的胡同,敲開了李宅的大門,開門的正好是奶娘。

“阿婆,阿婆,我娘她,我娘她是被人害死的,嗚嗚。。。”萱娘抱着常婆婆嗚嗚地哭了起來。

“孩子,孩子,來,別著急,慢慢說。”常婆婆把萱娘半抱半拖地進了屋。

“我娘,我娘是被太太害死的,是焦姨娘說的,焦姨娘聽見了當年李婆子和穩婆說的話,我娘好可憐的。。。”萱娘接過常婆婆遞過來的水,喝了兩口。

“阿婆,你怎麼不覺得意外?”萱娘說了半天忽然發現常婆婆似乎很淡定。

“孩子,今年你也十五了,又有皇上護着,有些話,婆婆我也能對你說了,你母親生你那天,穩婆遲遲不來,你母親已經猜到了太太是有意要除掉她,所以才會叫我拿着嫁妝單子和銀票藏出去,把那些鋪子和值錢的古董以及首飾都留了下來,為的是給你留一條後路,有了那些嫁妝,太太想必會看在你是女娃的份上把你留下來,誰知人算還是不如天算,你到底還是沒有逃了她的毒手。”

常婆婆說完,進屋去了,不一會,就抱出一個紫檀木的小盒子來,放到萱娘面前。

萱娘打開盒子,裡面躺着一本冊子,是一本嫁妝冊子,工工整整的小楷記錄了整整十張紙,第一張是金器類,“金鑲珊瑚頂圈一圍,嵌二等東珠二顆,重五兩四錢;金鑲青金方勝垂掛一件,嵌色暗驚紋小正珠二十四顆,嵌碎小正珠二百四十九顆,珊瑚墜角三個,重四兩六錢。。。”

萱娘一看這些東西她都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卻足足有了四頁,便又往後翻了翻,“銀紅緞貂皮袍二件,青緞灰鼠皮袍二件,青緞貂皮褂二件,五彩緞銀鼠皮斗篷一件。。。五彩緞十八匹,大卷八絲緞一百匹,大卷五絲緞一百匹,大卷紗一百匹,各色綾一百匹。。。衣料共六百六十六匹。”

後面的三頁是一些傢具,什麼“紫檀架隨玉半壁一件,漢玉仙山一座,烏木商絲座。。。”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枚不勝舉,萱娘就是再無知,也知道這些都是些相當貴重的東西。

“阿婆,我娘不是一個妾室嗎?怎麼會帶這麼東西進門?”萱娘實在是替殷敏不值,替殷家不值。

“孩子,我們南邊大戶人家的規矩,女孩子剛生下來,家裡就開始替孩子尋摸嫁妝,殷家本就是姑蘇有名的大戶,老太爺和老太太膝下又唯有這一個女孩子,從小便愛如珍寶,這嫁妝,早早就備好了,可哪裡知道,會嫁到京城來,會嫁進侯府來做小,這呀,都是命。”

想到殷敏短短的一生,想到在她懷裡奶大的小奶娃長大了,忽然有一天欣喜地告訴她:“奶娘,我有喜歡的人了,我要嫁給他,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可是這最好的男人終究還是護不住她,她的阿敏還是這樣去了。

常婆婆抱住了萱娘嚎啕大哭起來。

而另一邊,凌遠霄本來正在老太太的上房問着那小丫鬟是如何發現楊姨娘上吊的,可忽然冬雪兩眼通紅地闖了進來。

“侯爺,侯爺,小姐,她,她讓你去焦姨娘那。”

“焦姨娘怎麼了?”李氏先問。

她都成了驚弓之鳥了,這皇上的戒尺和書就在擺着,再出點什麼事,傳到皇上耳朵里,她以後的日子就甭想如意了。

“焦姨娘對小姐說了番話,說,說當年小姐的生母是被太太害死的,小姐哭着去找奶娘了。”

“什麼?”凌遠霄看向了朱氏,雙目噴火,指了指朱氏,道:“你等着。”

凌遠霄說完,大步出了門。

“弟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凌婕問道。

“我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如今是牆倒眾人推,誰都可以作踐我,這會又跑出一個賤妾也來往我頭上噴髒水,老太太,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我這凌家二十多年,我是什麼樣的人老太太還不清楚嗎?”朱氏抽出了帕子。

李氏的臉上一片慘白,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道:“朱氏,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明白,這一次,我也護不住你了。”

眾人聽了也都明白,說實話,當家主母懲治個把小妾實在算不得大事,可壞就壞在這小妾的女兒出息了,要為自己的生母討回公道,而這當家的主母的手段也委實下作,上不了檯面,這事情就有些難看了。

“弟妹,這殷姨娘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凌婕問道。

“還能怎麼死的?那麼多人看着呢,難產死的,連萱娘當初生出來也是憋的青紫青紫的,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都以為那孩子也是死的。”

“究竟怎麼回事,去聽聽那姨娘說什麼不就明白了?”凌妧說道,她可不信朱氏的話。

凌婕聽了,真的往外走。

她是想去勸勸凌遠霄把這這件事情壓制下來,真把事情鬧到了皇上那,皇上本來就看凌家不順眼,興許會藉著瑞王的由頭把朱氏發落了,或許還會牽連到凌家的其他人,誰叫凌家人都不待見萱娘呢?

凌妧見凌婕往外走,她也忙追了上去。

再說冬雪從前院回來,直接進了蘇苑,彼時沈尚儀正領着春風幾個把李錦送來的東西登記造冊送進庫房,而曾媽媽則領着兩個新來的婆子和宮女分派活計。

“婆婆,不好了,小姐哭着去找奶娘了。”冬雪幾個也都是跟着萱娘叫沈尚儀婆婆。

沈尚儀和曾媽媽一聽這話,忙住了手裡的活,聽冬雪細說緣由。

“這事,就看侯爺怎麼說了。”曾媽媽嘆了口氣。

“能怎麼說?上一次小姐抓到了那個太太身邊的李婆子,就是她去普濟寺試探小姐,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頂不濟侯爺少進了幾次太太的院子,還能怎麼著?侯爺也是一個要臉面的人,家裡還有孩子沒有說親呢。”沈尚儀搖了搖頭,把當年萱娘和李婆子對質的那件事情說了出來。

“這倒未必,此一時彼一時。”曾媽媽說了微微一笑。

“你是說皇上?”沈尚儀自然也不傻。

“這個不好說,我先出去一趟,你去看看小姐吧。”曾媽媽說完,帶着一個宮女出去了。

沈尚儀搖搖頭,囑咐春風幾句,便也出了門,進了對面的巷子。

再說凌遠霄進了焦姨娘的院子,也不顧焦姨娘正躺在床上疼得呲牙咧嘴的,站在炕頭急切地說道:“你把方才跟萱娘說的話重複一遍。”

“侯爺,賤妾就知道你會來的,這些話,原本我不想說出來,賤妾怕侯爺失望,也怕太太的報復,可我忍了這些年,她還是一點都不收斂,如今又想用同樣的法子來對付我,賤妾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焦姨娘的可憐相倒也不完全是裝出來的,只此時的凌遠霄卻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心情,他一把掐住了焦姨娘的脖子,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廢話少說,說重點,把你知道的仔仔細細地說出來,不許隱瞞,也不許撒謊,要是我知道你撒了一個字的謊,或者是瞞了我什麼,我饒不了你。”

“咳咳,咳咳,侯爺,賤妾,不敢,你放開賤妾,賤妾這就告訴你。”

“弟弟,你這是在做什麼?”凌婕和凌妧趕到了。

凌婕的叫聲讓凌遠霄恢復了理智,放開了焦姨娘。

焦姨娘把方才對萱娘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確定,你絕無半句虛言?”凌遠霄的眼睛盯着焦姨娘,如果她有一絲的心虛或退卻,他的手會毫不猶豫地再次掐住她的脖子。

“賤妾確定。侯爺若不信,可把太太身邊的李媽媽喊來審審就知道了。”

“弟妹這人還真看不出來,我一直覺得她很賢良大度,對那些姨娘小妾也寬厚,對那幾個庶女也不苛待,誰知背着我們竟是這樣?”凌妧嘆了口氣。

“這高門大戶里的女人又有幾個是乾淨的?弟弟呀,這事,你還是三思,既然上一次把李婆子的事情壓下去了,這一次也算了吧?不為別人,你總該是為七郎着想吧,七郎是侯府的世子不假,可是若讓外人知曉七郎有一個這樣的母親,七郎還能說到一門好親事嗎?”凌婕勸。

她也是女人,是鎮國公的當家國公夫人,這後院的事情哪裡不清楚?凌婕的性子比朱氏更跋扈,而鎮國公比凌遠霄花心多了,喜歡新鮮,左一個右一個的年輕小姑娘抬進來,凌婕年輕時也沒少因為這些事情生氣,她的手段也不少,嫡子沒有出來之前,她都是一碗湯藥送過去,嫡子生出來後,她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那些妾室們的孩子能活的她都讓活了下來,反正一個庶出的,影響不了什麼大局。

“是啊,弟弟,妾總歸是妾,說來也怪弟弟太寵這個殷姨娘,主家把妾室發賣典出的不也有的是?弟妹這事說大倒也不大,咱們家經不起折騰了,弟弟還是先把萱娘穩住了,這事,千萬不能到皇上的耳朵里。”凌妧道。

凌遠霄什麼也沒有說,黑着臉出了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