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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方嚴強打精神,顫顫巍巍的問道:“老夫眼力不及不濟,不知與將軍在何處見過?”

李信意識到不妙,想要阻止已經晚了。華萊士的眼睛裡寫滿了狡黠,僅僅用幾個簡單的詞彙回答了張方嚴的問題。

“江都,港口,襲城!”然後又用食指反指着自己。

張方嚴果然意識到了一些事情,情緒激動的指點着華萊士,“你,你,你就是偷襲江都的海寇?”然後他又轉過頭來,以一種極度震驚和氣憤的眼神看着李信,讓李信給他一個說法。

李信眼看着瞞不過張方嚴,只好實話實說,簡明扼要的交代了華萊士的前前後後。豈知張方嚴還沒等聽完,就已經急怒攻心昏死了過去。這可將李信嚇壞了,張方嚴畢竟歲數大了,又經受了近月的顛沛流離,此刻情緒激動之下,有個萬一好歹也不是不可能。

“閣老,閣老?”

李信趕緊將張方嚴平躺放倒在地上,然後一面狠摳張方嚴的人中,一面又大聲叫人進來,趕緊將張方嚴扶到安置訪客的軍帳中去。好在過了半晌之後,張方嚴悠悠醒轉,虛弱的抬手指着李信喃喃道:“李信,你,你,很好!”

華萊士則像事不關己一般,站在軍帳中一言不發,在他看來這個總督既昏聵又無能,如果侯爵受此人管轄,豈非比蒼蠅還招人討厭?他覺得李信也一定巴不得這個昏聵的總督早些去見上帝,哦不對,東方人去見的也許是佛陀。

李信瞪了華萊士一眼,用英語斥責了一句:“閣下乾的好事,給我惹了大麻煩!”

華萊士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並未答話。

“回去準備準備吧,三日後之後,隨時準備出兵,有把握嗎?”李信交代華萊士做好出兵的準備。華萊士用一種成竹在胸的口吻回答道:“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那個蒼蠅一樣的監軍!”

不過華萊士也知道再怎麼抱怨監軍的惡劣行為也是沒有用,這位年輕的侯爵永遠只能用帶着鐐銬跳舞這等回答。

好在張方嚴沒有大礙,只是由於長時間的飢餓與勞累,使得他有些虛弱而已,老頭子的身子骨仍舊硬朗的很,不會因為幾句話就氣的卧床不起。大約在傍晚時分,孫鉁親自趕到城外的軍營來拜見張方嚴。

張方嚴見孫鉁親自前來,一時間情緒激動,不禁老淚縱橫。孫鉁和李信在旁邊勸了好一陣才止住了哭聲。孫鉁之所以連夜輕車簡從過來,是因為急於了解江北的局勢。

張方嚴本來在江北統領江北三鎮兵馬,也算兵強馬壯,究竟因為何種原因敗的這麼慘。堂堂總督竟然隻身逃難來了江南,那麼江北的局面是否已經不可收拾?

聽着孫鉁一連串的發問,張方嚴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唉!如果不是海寇襲破了江都,揚州以北的淮安軍嘩變大亂,淮安總兵從揚州調過去不久,難以約束部下,當場被部下斬殺。老夫不明就裡前往避難,結果也差點糟了難!但得脫之後身邊護衛從人已經所剩無幾,直到江邊之後便只剩老夫與揚州知府二人。”

“這麼說江北七府已經悉數淪陷了?”孫鉁語音悲滄,最壞的情形還是如預想中一樣,如此一來只怕盧象升即便掃清了山東流賊,也還要肅清盤踞在江北的亂匪。

這時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吳禎則突然插道:“淮安府的亂兵由於內訌,在十幾天的時間裡已經徹底被革左五營消滅,而且,吳某在與閣老南渡之時,江都,江都也均落入革左五營手中。形勢之敗壞,實是再無顏面,面對當今聖上。”

到激動處,張方嚴突然一把抓住了面前李信的手臂,用他那幾乎是哭號的強調懇求道:“鎮虜侯,鎮虜侯,只當老夫求你,一定要,要馬上帶兵北上,踏平江北流寇啊!否則,否則流寇再江北立足已穩,再想攻略,便難了……如此,如此,老夫九泉之下也無顏面對先帝了……”

李信並沒有借口應下,但也不打算現在就將出兵江西的計劃告知張方嚴,也許他不忍心看着這個古稀老頭再次失望。但孫鉁卻不打算就此事隱瞞張方嚴,當下就直言相告:“閣老,實不相瞞,三衛軍三日後就打算往江西平亂,江北一事只怕短時間內難以企及……”

說實話,江北和江西對南直隸同樣重要,相對而言,江西如果全境失陷,對南直隸的危害反而更大。所以,孫鉁從實際出發是傾向於先平定江西之亂的。

但張方嚴卻有些歇斯底里,“孫部堂,江北有大運河勾連京師,若不儘快恢復運河暢通,江南稅賦無法運抵京師,後果不堪設想啊……咳咳……咳 ……”激動的狠了,他猛烈的咳嗽起來。不過他看出孫鉁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語氣也從之前的懇求變的有些急躁,甚至已經用了命令的口吻。

“老夫身為浙直總督,對南直隸與浙江兵馬有提調之權,老夫令你,令你即可發兵江北!”

面對已經失去理智的張方嚴,孫鉁默然起身,好言道:“閣老累了,早些休息吧!”

張方嚴已經感覺到孫鉁要走,又豈肯輕易放走他,一把拉住了孫鉁的袍袖。

“老夫不累!,孫部堂,你,你想抗命不尊嗎?”

孫鉁甩袖拂掉張方嚴的手,“孫鉁巡撫南直隸與閣老互不統屬,沒大沒小,何來抗命不尊之言?閣老保重!”說罷拂袖而走,出了軍帳。

結果反而將李信獨自留在了軍帳中面對張方嚴與吳禎,李信見狀不妙也跟着道了聲別,趁着兩人沒反應過來,也一溜煙的去了。除了軍帳後,李信暗罵孫鉁不地道,明明之前已經商議好了將張方嚴與吳禎接入南京城中。而今看來,他也是拙於應對張方嚴的咄咄逼人。

果不其然,張方嚴的到來給李信和孫鉁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和麻煩。儘管孫鉁沒將他接入南京城中,可他和吳禎還是徑自去了南京,在政事堂大肆宣揚華萊士的罪責,一意強調如果華萊士沒有襲擊江都,江北的形勢不至於敗壞如此。

在反覆的進行了對華萊士的攻擊後,張方嚴進一步提出了他的訴求,請政事堂的各位老臣們支持他。

“老夫請殺華萊士!不殺此賊難以平民憤,不殺此賊難以對朝廷交代,不殺此賊……”

突然之間,正沉浸於激動中張方嚴發現,幾位重臣們似乎對他的建議有些無動於衷。這不符合常理啊,限制李信一向是朝中文官的共識,而且他在江北時也聽過不少次,南京官員針對李信的例子。自己提出來殺華萊士正是限制李信的大好借口,怎麼這些人反而都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呢?

這種情形與張方嚴的期待相去甚遠,他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時,南京工部尚書熊明遇甚至直言指斥張方嚴此舉是在為李信,為三衛軍,為南京乃至整個南直隸添亂。

張方嚴被熊明遇一連串的指責氣的鬍子亂顫,指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你……”

熊明遇冷笑回應:“你什麼你?你打的什麼心思別人不知曉,熊某還不知曉?丟了江北你難辭其咎,殺了華萊士你大仇得報,收復江北即毋須以死謝罪!說到底,你張方嚴請殺華萊士還不是存了私心?以私心而廢公器,以熊某之見,可殺者實乃你張方嚴!”

“你,你……熊明遇,你血口噴人!老夫一心為公,天地可鑒,豈容你這等蠅營狗苟之輩折辱?”

說完這句話,張方嚴身體發抖,已經不能說話,只氣的手按桌面,不停大口的喘着粗氣。南京戶部尚書生怕熊明遇把張方嚴氣出個三長兩短,趕緊出面調和。

“兩位,兩位,都消消火氣!張閣老一心為公眾人所見,這時不容置疑的!熊兄也是口誤,口誤,你說是不是?”

他打算打個哈哈,讓兩人各讓一步,今日的矛盾算是就此解除。孰料熊明遇不依不饒:“你別轉移話題,熊某何曾口誤過?張方嚴針對鎮虜侯就是存私心而廢公器!”

不但熊明遇,就連張方嚴都不買鄭三俊的帳,這讓鄭三俊討了好大一個沒趣,只好悻悻的坐回去,再不理會兩個人的鬥嘴。

說是鬥嘴,其實已經演化成了兩個人無休止的指責甚至是謾罵。熊明遇指張方嚴敢於三衛軍的軍事行動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張方嚴則說熊明遇助紂為虐,氣急敗壞之下更指李信有不臣之心。

熊明遇連連冷笑:“閣老何出此言?今上簡拔鎮虜侯於草莽間,那是何等的信重?你如此百般詆毀,離間君臣,究竟是何居心?”

“你,你,真想不到你熊明遇一向自詡高潔,今日一見之下始知盛名難副,何為自吹自擂,你怎麼就成了那李信身邊一條搖頭擺尾的忠心之狗呢!”

此言一出,熊明遇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一把將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了千片萬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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