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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軍卒遲疑了,但李信麾下的親兵卻早就沖了過去,幾下功夫江都城門被緩緩的打開。

李信哈哈大笑三聲,“閣老不必再送,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張方嚴只覺得身子卻被李信拽的愈發緊了,知道他是在說虛話,氣的面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一行人魚貫出城,前面不遠處就是江都碼頭,隱隱可見點點燈火,他們不再猶豫向碼頭狂奔而去。直到此時,追兵堪堪趕至,為首之人正是何騰蛟,瞧見張方嚴安然無恙的站在城門外便長長吁了一口氣。

“天幸閣老無恙…”

何騰蛟謝天謝地,張方嚴沉着臉下令道:“還不快去追那李信?”

但卻為時已晚,三衛軍一眾人等上船棄馬,等何騰蛟到達運河邊時,幾艘大船已經使出去數十步遠。火光影影綽綽間,李信立於船頭,遙遙拱手道:“今日閣老款待,李信銘記五內,他日得閑必有重報…”

望着漆黑一片的運河河面,何騰蛟默然不語,他知道這一回算是與李信徹底決裂了,以往所有的情份,自今日開始已經被斬的乾乾淨淨。張方嚴緊隨其後也來到碼頭岸邊,正聽到李信此言,身子不由得一滯。

良久之後才顫巍巍的說道:“今日之事,偷雞不成蝕把米,將成笑談矣…”緊隨其後又噗地一聲,竟吐了一口鮮血,身子已經搖搖欲墜。

這一下可將何騰蛟嚇壞了,趕忙下馬來扶張方嚴。張方嚴擺擺手,示意他自己沒事,能挺得住。

“今日弄巧成拙,又留不住李信,不知他回去後又將如何……”

李信一行人返回龍潭大營時天色已經放亮,得知張方嚴果真如此卑劣,境遇暗算大將軍,三衛軍眾將們紛紛表示發兵江都,定要給那張老兒點顏色看看。

“都給我住口…你們要逼着本帥造反不成?”

原本大夥以為李信往江都復仇已經是順理成章的事,怎麼看大將軍的意思,有點要忍辱負重的意思呢?

“都給我各歸各位,誰再敢出一句妄語,別怪軍法無情…米元長隨我來…”

米琰跟着怒氣沖沖的李信進了書房,李信還沒等坐下便連連道:“你連夜起草彈章,本帥要彈劾張方嚴以勢壓人,戕害同僚,讓皇帝給咱們做主,如何措辭你自斟酌……”

“彈章寫這容易,卻不知如何送往京師?”米琰由此一問自然是因為流賊轉戰山東,大運河南北斷絕之故。李信嘿嘿笑着:“世人慣性思維何其迂腐,難道除了大運河一途便不能再通京師了嗎?”

米琰不解其意,試探着問了一句:“繞路湖廣?”不過繞路湖光也沒好到哪裡,湖廣與河南交界處有革左五營的人馬,而河南又是李自成肆虐的重災區,只怕比起山東來還要前途莫測。

李信暗暗感嘆,時人對大海可謂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難怪會有閉關鎖國之舉。

“元長只說對了一半,的確要繞路,不過不是繞路湖廣,而是繞路海上,由天津衛入京師…”

聽了李信的話,米琰這才恍然,怎麼就忽視了海路呢?況且江南一帶多有海船,徵募幾艘也全然不是問題。

不過米琰還是有一點擔心:“張閣老會不會老羞成怒,帶兵追過來,到那時羞刀難入鞘,咱們還真與他開戰不成?”

李信悶聲冷笑:“他不會來的,只怕此刻也如本帥一般,正欲上書朝廷呢。所以咱們要快,這彈章必須趕在張方嚴之前抵達京師。”

次日一早,李信便派人往南京城中去尋黃妸,不曾想卻得報那處幽深宅院早已經人去一空。得知黃妸再次不辭而別,李信不禁悵然若失,今日一別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

一轉眼便到了四月底,應天府已經隱隱有了初夏的模樣,太陽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竟是自如春以來滴雨未落,秧苗插下去沒幾日功夫,田裡的水就快見了底,眼看着再不下雨就有絕收的危險。

“直賊娘,去年河北大旱,今年又江南大旱,賊老天還讓不讓人活了?”

南京城外有老百姓喋喋不休罵著賊老天,忽聞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緊接着就是一隊騎兵馬隊坨坨而來。

百姓們驚慌失措紛紛躲避,“聽說池州府黃梅賊鬧得厲害,快馬離着咱應天也就多半天的腳程,不是賊來了吧……”

“呸呸呸,咱應天府有魏國公坐鎮,龍潭還有鎮虜侯,兩大將軍再此誰敢來送死?”

卻聽有人駁斥道:“別提魏國公,月中他親自帶兵往寧國府圍剿黃梅賊還不是吃了敗仗回來?要不怎麼能將還在家中守制的史部堂請回來?”

有人好奇的問道:“哪個史部堂?”卻招來了一陣嘲笑:“還能是哪個史部堂,當然是祥符史可法了…”

被嘲笑那人似乎對朝廷官吏掌故頗為了解,聽那此人說的頭頭是道,便細細解釋着:“史可法以戶部右侍郎兼右儉都御史銜丁憂守制,而今差遣未定,便稱部堂當與朝廷禮制不合。”

不過他卻遭到了人連連鄙視,“甚的差遣,別欺負俺不懂,若不是丁憂守制,史部堂那就是巡撫鳳陽,否則怎麼能便宜了馬士英那殺才?”

“別說了,別說了。前方領兵而來的瞅着向史部堂。”

被大夥鄙視那人也順着望去,果然隱隱見到隨戰馬而來的旗幟上綉着個斗大的史字。只是這一標馬隊並未奔南京城門而來,而是繞着圈子往長江邊上去了。

史可法曾因剿黃梅賊不利而獲罪,後來終又被啟用,而今黃梅賊竟然有聲勢直逼北方流賊的趨勢,如何能教他不憂心忡忡。因此,在得接到奪情的旨意後,他便毅然返回池州軍中,今次入南京則是為了糧草而來。

不過他卻在南京以南的龍潭縣發現一股非同尋常的駐軍,眾所周知應天府駐軍皆由後軍都督府節制,打的也是後軍都督府的旗號,而這股駐軍卻截然不同,遠遠望之便能感受到陣陣殺氣,絕非久歷太平而荒疏戰陣的後軍屬兵可比。

在得知這股人馬就是大名鼎鼎的鎮虜侯所屬三衛軍之時,這位滿身風塵的大明官員,臉色竟陰沉的快能滴出水來。

下屬們都摸不清這位上官究竟是因何不悅,卻都隱隱覺得一定與鎮虜侯有關,但是鎮虜侯的威名數月以來,卻是威震整個南直隸。先前有阮大鋮明裡暗裡對三衛軍下絆子耍手段,結果被鎮虜侯整治的灰頭土臉逃離南京不說,還在江南士紳面前丟盡顏面,身敗名裂,一道《留都防亂公揭》便如雷霆一擊使他徹底再難翻身。

後來浙直總督張方嚴欲整治鎮虜侯,卻又反被鎮虜侯搞了一出單刀赴會,弄得顏面盡失,也淪為南直隸官場的笑談。張閣老本人也至此威信掃地,雖然身為浙直總督,卻是鈞命不出江北,到了江南竟無一人買賬。因此,在南直隸官場上,人們已經達成了一種共識性的默契,那就是惹誰也莫惹鎮虜侯。況且這鎮虜侯雖然囂張跋扈,卻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時間長了雙方之間竟也達成了難得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幾位屬官從這位上官嘴裡聽到的隻言片語,卻不由得暗暗心驚,有些勸告幾句,又怕起了反作用。正猶疑不定間,忽見有三衛軍的軍卒在田間挖溝填土,不知在搞些什麼名堂。

史可法回頭詢問屬官,“這些人在修什麼?”

竟無一人能清楚回答。眼看着上官臉色陰沉的快能滴出水來,終於有人承受不住壓力便索性直言道:“鎮虜侯不歸咱南直隸管轄,他們作甚下官們也無權過問…”

豈料這句話不說還好,說了反而引起史可法一陣質問:“無權過問?請問諸位是否都察院屬官?這應天府又是否大明疆土?我大明官員於我大明疆土,有何事於分內不可與聞?”

幾位屬官被史可法訓斥的面色如土,他們素問這位上官整治辦事不力的下屬頗有手段,生怕自己成了他此番復出的殺給猴看的雞。這種情形下,萬言萬當不如一默,那多嘴的官員話一出口便已經後悔了,恨不得使勁抽自己幾個耳光,但事已至此只好聽憑上官發落了。

孰料史可法並未如傳言般處置下屬,而是渭然一嘆,“原也怨不得你們,朝中封疆大吏尸位素餐,又與你們區區屬官何干?”

幾位屬官終於擦了把臉上的冷汗,心說史部堂總算說了句公道話。

米琰奉命往南京城與南直隸巡撫孫鉁遞送公文,出城時不想卻又遇見了那位領兵剿殺黃梅賊的史可法。自家鎮虜侯對此人評價倒是頗高,只不過他右眼皮卻跳個沒完。

害的米琰心裡直犯嘀咕,這位百姓們口中的史部堂莫非也存了整治鎮虜侯的心思,只從此人不先入城而巡視周邊便覺甚是難纏。並且他在百姓中似乎有些威望,若真與鎮虜侯為難,怕是有些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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