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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神廟後,辛夷頓覺神清氣爽,鳥語花香。

她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下台階,果然,不再看那張顛倒眾生,卻囂張跋扈的臉,心情就是好。

還沒走出多遠,辛夷袖子忽然被一把扯住,她扭頭一看,長平扭曲着一張臉,捂着小腹說:“不行了,我肚子疼,你守着籃子,我去方便一下。”

從他齜牙咧嘴的樣子,辛夷能確認長平是真的很急,很急很急。

腹中咕嚕一聲,長平一把丟下籃子,火燒屁股似的往密林深處跑去,嘴中喊着:“你就在這邊等着啊。”

樹枝抖動,草木搖晃,辛夷兩眼望天,彎下腰撿起了籃子,把掉出去的東西理好。

回頭望下,廟外,一群守衛在那裡聊天歇腳,辛夷猶豫後,走上旁邊小徑。

她穿過密林,找了個幽靜地勢高,只要站起來便視野開闊的地方坐下。

樹葉子掃過臉頰,痒痒的,辛夷伸手揮去臉旁枝條,一時興起拽了一片葉子下來。

青翠的葉子,脈絡分明,橢圓形修長薄透,辛夷將葉子放到唇邊,吹起了簡單的曲子。

她半蜷着腿愜意的閉着眼睛,悠揚的曲調,慢慢在空氣中傳開。

柳元景對兩座山神鵰塑妄加挑剔,肆意評判,言語不恭之處良多。

來往香客,有心駁斥,卻敢怒不敢言。

利劍破空聲,挾千鈞之勢,猝然衝來,柳元景身形一閃,堪堪避過致命一擊。

慌亂之中,柳元景拔出青陽劍,格擋在胸前,清脆的撞擊聲,猶如信號般引來更多攻擊。

“殺人啦,救命啊。”

“好漢饒命啊。”

原本虔誠膜拜的鄉民,被此情此景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的抱頭鼠竄。

哭爹喊娘的嚎聲,幾乎要將人耳膜刺破,柳元景打起精神,與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周旋着。

倉促之間,他沒來得及細數,打眼看去五六個黑衣人,在殿中與金武他們纏鬥着。

外面守衛拎起武器,沖入殿中,盡全力去保護世子。

黑衣人個個身手不凡,十幾招下去,已經有人帶傷,濃重的血腥味在殿中蔓延。

原本神聖清靜之地,此刻被血污沾染,那些黑衣人並沒出手對付無辜香客。除了被嚇暈的信女之外,閑雜人等已經撤的差不多。

碧桃兩腿戰戰,腦袋完全陷入空白,刺鼻的血腥味讓她渾身發軟,癱坐在地上。

世子在黑衣人的包圍下,揮舞着手中長劍,神情嚴肅片刻不敢分心。

她哆哆嗦嗦的爬向供桌,拿起上面的燭台,緊緊抓在手裡,靠着桌腿驚恐的望着爭鬥不休的兩撥人。

眼看着一個黑衣人手中劍要刺向世子,碧桃閉上眼睛,扔出了手中燭台,將黑衣人的劍打偏了一些。

那黑衣人惱羞成怒,隨手一劍,將碧桃胳膊劃傷,她抱着胳膊慘叫一聲,眼淚鼻涕和鮮血同時流出。

那黑衣人還想再補一劍,卻被旁邊人拉住,他冰冷的目光掃過狼狽匍匐在地的碧桃,轉身又攻向柳元景。

嗚咽聲,從碧桃嗓子中擠出,她絕望的往桌子里躲去,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血紅。

胳膊上的劇痛,讓她想暈也暈不了,無盡的折磨,讓碧桃如墜冰窖。

黑衣人並不多,但身手矯捷,金武使出渾身解數與其戰鬥,極力朝柳元景身邊靠攏,大聲喊着:“保護世子,一定要讓世子安全撤離。”

一群人纏鬥在一起,從刺殺事故的發生到現在,不過片刻功夫。

柳元景手腕酸痛,在金武等人的保護下,往門口方向退去。

火武與金武並肩作戰,偕同護衛將七個黑衣人纏住,柳元景身邊難得無人,他橫劍喘氣回神。

“世子,您先撤退,等我們找您!”

柳元景提起劍,留了一句:“保重。”

不再客套,他轉身往茂林深處走去,此時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金武他們拼出性命來保護他,他留在這裡只能讓他們分心。

慌不擇路中,悅耳的音樂聲,引得柳元景朝那個方向走去。

可沒等他走到聲源處,樂音便戛然而止。

一直沉浸在自然中的辛夷,終於被打鬥聲驚到,她一咕嚕爬起來,扒開樹葉一看,驚得連退三步。

刀光劍影閃得她頭皮發麻,活了兩世,這還是辛夷頭一次看到堪比武俠劇的打鬥場面。

可這不是拍戲,她捂住嘴巴,努力壓抑着胸中激動的情緒,慢慢下蹲想把自己隱藏起來。

天不遂人願,眼前樹葉抖動,辛夷睜大眼睛,望着彷彿從天而降的白衣少年。

不,他此刻已經不是白衣,他的發冠被人劈落頭髮散亂,袖子上沾着血污,鋒利的劍身上凝結着血珠。

兩人面面相覷,白衣少年的瞳孔中映射着辛夷狼狽慘白的面容。

柳元景提着劍,一步步走向辛夷,饒是膽識過人,辛夷此刻也只能憑着本能拚命後退。

她小小的身體,宛如狂風中的落葉,一直顫抖着,眼神絕望淚意上涌。

柳元景一把抓住辛夷的衣領,拖着她踉踉蹌蹌的往叢林深處走去,一句話也沒說。

遠處黑衣人與守衛的廝殺到了白熱化階段,辛夷驚懼異常,既害怕少年神志不清把自己給誤殺了,又怕被他帶入危險境地。

崩潰中,辛夷只得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她到底是前生造了多少孽,上山燒個香也會被捲入刺殺風波之中。

山神娘娘在上,她剛才祈禱的明明是讓娘娘收拾這桀驁不馴的小子,可沒說要賠上她自個兒啊。

老天保佑,辛夷跌跌撞撞的跑着,她一定要活下去。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可不是奔着英年早逝來的,她才八歲,還沒活夠。

蟲鳴鳥叫之聲,衝擊着耳膜,辛夷心跳加速,腦袋混亂不堪,她努力剋制着,想找回理智。

一定要鎮靜,只有冷靜下來,才有可能找到活路。

蹲在樹叢中,淋漓暢快後,長平表情滿足的起身,兩腳一麻差點跌倒在地。

他伸手扶着樹,罵了一句娘,單手提上褲子,褲帶繫到一半時,他錯愕的望着原本平靜的山神廟。

驚嚇恐懼,使得他完全喪失語言能力,只能啊啊叫着,頭也不回的朝着下山路衝去。

此刻,他的腦中,只有活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