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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聲中一歲除。

臨近年前,又下了兩場雪,三三兩兩的雪花,籠罩的小山村清寒漠漠。

年味兒十足,隔三差五的有人上鎮上採辦年貨,小孩子們歡天喜地的鬧騰着。

大年三十,辛家九口人關上門,團團坐在一起,和了餡兒一起包餃子。王氏和小憐將麵皮擀得飛快,玉荷和爹爹在旁邊包,長平長安則在一旁擺餃子。

柴火燒得極旺,餃子餡兒的香味和炭火氣混在一起,暖洋洋的。

盤好的餃子餡兒里,大部分是白菜韭菜摻雜着雞蛋和幾許肉末,這對辛家來說已經極為難得了。

要不是那三十兩銀子,恐怕他們今年連素餃子都吃不上,哪還能往餡兒里放豬肉。

和和睦睦的除夕夜,熱熱鬧鬧的守歲。

辛夷坐在床邊打盹兒,沒有春節聯歡晚會,沒有請戲班子鬧年,空坐着嘮嗑嘮到來年,太考驗耐力了。

兜里兩文壓歲錢還沒捂熱,就上交給了王氏。

這是吃完餃子時,辛有財領着孩子媳婦兒,去給老爹拜年時,辛夷跟着蹭到的壓歲錢。

剪的大紅窗花透着一股喜氣,貼在修繕一新的窗戶上,破舊的牆壁也變得耐看了些。

臘月二十多,老屋被徹底打掃了一遍,角落旮旯里的蜘蛛網都捅沒了。

正月初一按照習俗是不能掃地的,聽說碰了掃帚會招來掃把星,一年都不能順利。還不能洗頭,也不能往外潑水倒垃圾。

過一個新年,辛夷得了一雙棉織的新襪子,算作是討個好彩頭。

跨了年,她虛歲便增了一歲,年前十一月剛過了八歲生日,如今添了虛歲就是九歲了。

很奇妙的感覺,半年不到就增加了兩歲。

辛夷一大早爬下床,將腦袋伸到水缸口,打量着水中的影子。

她好像長高了一點兒,眉毛比以前粗些,五官稍微長開了點兒,頭髮還是黃黃的,無精打採的聳拉着。

前世此時,辛夷臉頰上最明顯的地方有塊銅錢大小的疤,平日里大家都習慣先看一眼她的燙疤,也不在意她的容貌。

女人誰不愛美,辛夷自己也不愛照鏡子,看臉上疤痕堵心。

洗了半年的淘米水,她的臉色比起從前白了一點點,比不上大家閨秀,至少不再是黝黑了。

一白遮三丑,興許是錯覺,辛夷自感耐看了許多。

她美滋滋的摸摸臉,萬一以後來個醜女大翻身,變成美女也說不定。

相由心生,她臉上最標緻的也就一雙眼睛了,狡黠靈慧。

長舒一口氣辛夷拍拍臉,直起腰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又扭頭回床睡回籠覺了。

在她離開後,辛桂香默默從門邊走出來,她在一旁看了很久。

姐妹兩個相差了一歲,攀比之心總要強些。

她學着辛夷的樣子趴在缸口看,秀氣的眉毛彎彎的眼睛,小巧的鼻樑,偏偏下巴那一道疤破壞了美感。

霧氣在眼眶中瀰漫,辛桂香咬了下唇,黯然離開。

“辛三丫,辛三丫,快出來。”

響如炸雷的嗓門兒在辛家門外吼着,讓一心將初一睡過去的辛夷,只得放棄這一美好心愿。

她晃悠悠的下了床,泛起了嘀咕,二虎發什麼瘋,大年初一在她家門口扯着嗓子喊。

換了里子的辛夷在村中並沒有交好的同伴,七八歲的孩子能不拖着鼻涕跑就不錯了,她真找不到話題聊。

尤其是二虎,一直莽莽撞撞典型欺軟怕硬,辛夷更不可能跟他有交情。

如今被人隔着大門扯着嗓子叫,她腦袋嗡嗡直響。

出了門後,辛夷叉着腰大吼一聲:“叫夠了沒,叫魂呢叫!”

她剽悍的樣子,驚得二虎氣勢一弱,很快挺起胸膛硬着頭皮說:“你出來下,我不叫了還不成么。”

呦呵,這牌打得不太合常理,二虎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她狐疑的問了句:“你怎麼突然跑到我家門前來,又動什麼歪腦筋了?”

一元初始,就有人急哄哄的鬧上門,真不是個好兆頭。

就在此時,樹後忽然有一少年閃出身來,眉清目秀穿着簇新的冬青短襖,脖子上掛着明晃晃的銀項圈。

待他站定,辛夷才發現,原來是熟人,上次被她戲耍過的林然。

天才雖不在身邊,但長平兩個碎嘴在,天才的傳說一直沒有斷絕過。

辛夷對林然不算陌生,卻沒熟悉到能讓他找上門的地步,他這是有何貴幹?

二虎見林然走出來了,鬆了口氣,朝辛夷扮了個鬼臉,一溜煙兒閃到旁邊去了。

辛夷望了林然一眼,見他兀自在樹下徘徊,轉身便要回門。

“噯,你要往哪兒去。”

“回家啊,你看不到么?”辛夷抱着胳膊,莫名其妙的瞅了眼林然。

她一個大人,可沒心思在這裡跟他玩兒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遮遮掩掩總等着別人開口。

林然小臉一板,恨得牙痒痒,這個臭丫頭,自打上次在她手裡吃癟,他就想板回一局來。

如今好不容易有件能炫耀的事兒了,她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讓人平白生氣。

磨了兩次牙後,林然才沒好氣的開口:“你過來下,站那麼遠怎麼說話,難不成你怕了我。”

這哪兒跟哪兒啊,難道天才的思維真的比較難懂,辛夷覺得她的中央處理器快要當機了,為何完全搞不懂林然的心思。

大過年的,就滿足他一個小心愿吧,辛夷提步朝門前柳樹邊走去。

走近林然,辛夷才發現他小臉已被寒風吹得發青,本就白皙的膚色,泛着不健康的紅暈。

烏黑的眼珠泛着水汽,手中拿着一枝不知哪兒撿來的枯柳枝搖晃着。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辛夷促狹開口,伸出掌心,笑眯眯的望着林然。

有錢就是好,瞧人家過個年,連靴子都是嶄新的小牛皮,脖子上還系著全新的兔毛圍巾。

再反瞧她自己,一身破舊棉衣,搭上兩隻破棉鞋,長得又一副村姑相。

林然匆忙出門,口袋裡還真就裝着長輩給的紅包,他自己還沒來得及拆開。不知辛夷是戲謔,很老實的拿出一封紅包,遞過去冷哼一聲:“財迷,給你,大過年的穿這麼破,裝可憐。”

辛夷啞然,將他手一推,翻了個白眼:“同輩人哪兒有給紅包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