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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遠侯府,在漢陽城中,有着泰山北斗的地位。

薛城能弄來這麼一座便利的宅子,也非難事。他又不是吝嗇之人,宅子中吃穿用度,一直備得齊全。

平常百姓對於留着一棟空宅子,每年還要花上百兩紋銀去維護,實在難以理解這種鋪張浪費行徑。

宅子里僕人並不多,廚房兩個老媽子,三個年輕小廝,兩個端茶倒水的丫頭。

看面相,下人里沒有尖酸刻薄的。只是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辛夷終歸有點兒不習慣。

她謝絕了柳元景給她安排貼身丫頭的好意,她還沒到喜歡梳妝打扮的時候,如今一個人剛好。

等到再過一年,辛夷打算親自挑着可心的丫頭,放在身邊用着。

想到前世一直忠心耿耿翠翹,辛夷心中一暖,她一直陪自己到最後。靈前,恐怕真心實意的為她離開傷心的人,只有翠翹了。

當時辛夷一併買了四個丫鬟,能衷心跟耿到最後的,只有翠翹一人而已。

她敢拍着胸脯保證,對四個丫頭她一向寬厚仁慈,當做自己妹妹一樣照顧着。沒想到,斗米恩升米仇,到最後,竟落到眾叛親離的下場。

辛夷想不通,也懶得再想,一樣米養百樣人,她今生一定要擦亮眼睛。

將師況他們安排好之後,柳元景與眾人作別,言明他要先到清遠侯府一趟。

身份已經暴露,回到漢陽城後,於情於理,柳元景都該到外祖家負荊請罪。

他攛掇着表兄偷偷參了軍,若無意外,表兄一定會被家法伺候。從宅中小廝口中,柳元景沒得到什麼有用消息,所以打算親自到侯府一探究竟。

師況沒說什麼,辛夷自然更不會說什麼。

她才不會提出不合時宜的要求,比如跟着一同去侯府什麼的。好奇心人皆有之,高大上的地方,辛夷也會猜測裡面會是什麼景象。

但是只因好奇,就拜託柳元景帶着自己見世面的話,想想都是件荒唐事兒。

柳元景離開後,小廚房將做好的飯菜端了上來,辛夷還有師況坐在一張桌子上,帶着新鮮感用了飯。

青松還不太適應陌生的環境,言行一直很拘束。吃了飯,他沒顧得上休息,便請着府中僕從,帶着他在府中認路。

一行人,總不能處處靠着旁人帶路,一路上青松發現幾乎沒什麼作用,他不想讓小姐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人。

城中人口密集,路上車馬繁忙,柳元景直接雇了馬車,沒有騎着銀雪招搖過市。

因着他的低調,到了清遠侯府,他下了馬車後,門房差點驚的叫起來。

剛回過神兒來,幾人擠擠挨挨衝上前,向柳元景請安,還有人呼着表少爺來了,匆匆往門內跑。

偌大侯府,柳元景的到來,像是石頭砸入了平靜的湖面上,驚起無數漣漪。

清遠侯府姻親眾多,堂少爺表少爺數不勝數,但是能讓下人如此敬畏的,只有出身於英國府的表少爺柳元景。

當然,他們這些下人是不敢直呼名諱的,往常都用世子來代替,激動時才喊一聲表少爺。

柳元景來前特地換了衣衫,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了垂花廳。

老侯爺帶着夫人,還有長子次子一併出現。

柳元景剛進去,就瞧見薛城對他擠眉弄眼,做出各種滑稽的造型。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不知表兄到底想說什麼。

他上前恭敬向外租還有兩位舅舅行了禮,頭快跟腰垂平。

清遠侯冷哼好了一聲,沒向平時一樣,一見柳元景便露出彌勒一樣的笑意。

老夫人到底是婦道人家,看着外孫出現在面前,先前的怒意早已消失。

“可憐的孩兒,在外受苦了,瘦了這麼多。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瞧瞧。”

老夫人伸手,將柳元景往身前招。

薛城苦着臉,這待遇相差也太大了,他當時回來祖母跟祖父,站在同一戰線,把他修理的夠嗆。

如今輪到了表弟,祖母立馬就轉了態度。

柳元景聞言,乖巧的走了兩步,還沒等他走到老婦人跟前,清遠侯重重咳嗽了一下。

他停下腳步,喊了聲:“外祖父,您可是染了風寒?”

清遠侯吹鬍子瞪眼兒,怒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外祖,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了這裡是你的外家。”

他說話中氣十足,薛城往後退了一步,掏了掏耳朵。

祖父發脾氣太沒新意了,跟上次數落他的話幾乎一模一樣,只有稱謂變了。

清遠侯剛說完,柳元景的大舅打圓場道:“爹,玉卿剛回來,先讓他好好歇息一下。難得見一面,您就先別訓他了。”

“舅舅,外祖教訓的是,玉卿太魯莽了,讓大家擔心了。”

在大舅舅的開脫下,柳元景順勢又認了回錯。

清遠侯這才將袖子一甩,瞪了薛城一眼說:“你們兩個兔崽子,人不大,膽子倒不小。軍隊那地方,哪是你們這些體肉嬌貴的公子哥能熬住的。”

“祖父,您也太小瞧人了,我和表弟明明混得不錯。”

薛城小聲嘀咕着,表示反抗。

要不是上面有人注意到了他和表弟,他們兩個少說也能混個校尉。沒有戰亂時,能混上這樣的職位,已經很不錯了。

他這麼一說,清遠侯還沒發話,他爹先開口了:“逆子,這裡豈有你插嘴的餘地。”

柳元景聽着二舅恨鐵不成的鋼的訓話,薛城仍舊嬉皮笑臉的,改口飛快,誠意沒見幾分。

在洗耳恭聽一番教誨後,柳元景被幾人亂翻轟炸的快睡著了。

他沒想到,一向和顏悅色的外祖父還外祖母,以及兩位舅舅,能有這麼多話說。

到了最後,柳元景只剩下頻頻點頭,至於長輩們究竟說了什麼幾乎是沒半句入耳。

和他有着相同命運的,還有可憐的薛城,明明已經被教訓過一次。等到柳元景回來,還要在一旁陪訓。

該說的差不多說完了,清遠侯端起茶盞潤了潤喉說到:“你爹已經差人前來送信,過兩日便能到漢陽城。這幾日,你哪裡都不能去,就在侯府等着。”

昏昏欲睡的柳元景,聽到這裡,驚道:“我爹?外祖父的意思是,父親大人要來漢陽城?”

柳元景錯愕的問,他本打算在漢陽城稍作修整後,便即刻還鄉。

闊別一年,他對於國公府還有父親以及輕輕十分思念。故土難離,崇州的一草一木,都讓他懷念。

如今,外祖父竟然告訴他,父親要來漢陽城了。

“姑父要來漢陽?”

薛城也是頭一次聽說這個消息,反問之後,同情的望了表弟一眼。

依照姑父的性子,竟是一點兒也餓等不得,要立即見到柳元景。所謂愛之深責之切,這下,有表弟好看的了。

“嗯,玉卿,你父親對你離家出走之事很生氣。你不聲不響離開了一年,他跟着牽腸掛肚了一年。到時候,見了父親,記得請罪。”

“玉卿不孝,謹記外祖教誨。”

柳元景收斂了情緒,在心中嘆氣,無奈的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他得好好想想,見了父親該做如何反應,才能讓他的怒氣稍微弱點兒。

任憑柳元景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個主意來。他這次可是犯了大錯,不是年少輕狂四字能糊弄過去的。

回想一下,他一走就是一年,生死未卜,此等不孝又有何面目減輕罪罰。

柳元景這樣想着,反而靜了心。

也罷,快要見到父親了,一切話可以當面談。

出了垂花廳,沒走幾步路,薛城一把攀住柳元景肩膀,賊兮兮的說:“事兒辦的怎麼樣,佳人有沒有接到,一路還順利么?”

他一個大男人,猴兒一樣吊在柳元景身上,惹得來往僕從紛紛側目。

薛城在自己家,也不管旁人眼光,依舊笑嘻嘻的吊著。

柳元景翻了個白眼,嗯了一聲說:“正要告訴你,人我暫且安置在了你在城東的私宅中。那棟宅子,有空划到我名下吧。”

“嘿。”薛城拍了柳元景肩膀一下,怪叫到,“行啊你,什麼時候學會金屋藏嬌了。別的不說,什麼時候帶表哥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物,讓你這麼上心。”

他調侃的話,讓柳元景十分尷尬,伸手將他推過去說:“一張嘴沒個分寸,我這次在路上遇到了歹人偷襲,幸得高手援助,差點兒沒能安全回來。”

“啊,誰下的手,又是誰幫的你,說清楚些,莫讓我提心弔膽。”

薛城雖然有時看着不太正經,但是對於柳元景的關心,絕對是發自肺腑。

聽到他遇到危險,一下子慌了。

柳元景看他沒再提辛夷的事兒,鬆了口氣,腦袋裡卻閃過一個念頭,金屋藏嬌似乎也不錯。

為了讓薛城不至於無聊到拿他開唰,柳元景將那夜發生的事兒娓娓道來。

他用平實的話語,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場景。薛城越聽越專註,最後只剩下張大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動手的竟然會是佑王,他一個王爺,為何對柳元景下手。難道說,那個黑子里,裝着什麼驚天秘密不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