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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日漸向暖,漢陽城一日比一日熱鬧。

薛城在與鄭直談妥為喜姝贖身之後,興高采烈的去了麗人樓。

到了麗人樓,喜姝的溫柔小意,讓薛城心情舒暢,兩人臨窗對酌好不快活。

喜姝眸光繾綣,為薛城不停的布菜,猶如等待夫君歸來的妻子,神情專註歡喜。

小酌了幾杯之後,薛城將酒杯放下,眸中閃爍着笑意:“喜姝,有一件喜事,不知你願意聽么?”

“哦?什麼喜事,喜姝洗耳恭聽。”

她笑語盈盈,面如白玉,一對晶瑩剔透的珍珠墜子在耳垂上輕輕晃動,

春雨初生,春林初盛,此刻薛城眼中,春風十里不如喜姝一人。

為喜姝贖身之事,薛城之前不曾透露口風,見她渾然不覺的模樣,心中莫名愉悅。

喜姝本是潔身自好的女子,即使她不曾言語,薛城也知她對離開麗人樓的渴望。

薛城伸出手,將喜姝的長髮握在掌心,從上到下慢慢捋過,神態悠閑的說:“姝兒,我要為你贖身了。”

贖身兩字,驚得喜姝猛然抬頭,猝不及防間長發被薛城扯到,頭皮一陣疼痛,讓她情不自禁哎了一聲。

見狀,薛城急忙鬆手,但是喜姝的長髮已經被他拽下來幾根。薛城體貼的為喜姝按摩着頭皮,歉然的說:“扯痛你了,怪我太過魯莽。”

得知薛城要為自己贖身,她又怎麼在意這些許疼痛。喜姝雙手疊放在膝蓋上,神色先是欣喜,而後是不安。

即使身在麗人樓中,喜姝也知最近薛城和家中鬧得不太愉快。據說薛城為了她,已經和侯爺鬧翻了。喜姝心中惦念薛城,又怎捨得他為了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故而,即使薛城提出為喜姝贖身,她在短暫狂喜之後,恢復了冷靜:“薛郎,你的好意喜姝心領了。只是,你萬不能因為賤妾區區之身,與家人生了齟齬。”

若是從前,有跳出火坑的機會,喜姝一定會牢牢抓住。如今她一顆心全系在薛城身上,怎捨得讓他因自己為難。

情到深處無怨尤,動情之後,喜姝將自己的利益放到了一邊,細心為薛城考慮。

喜姝美目含情,纖纖玉手搭在薛城手腕上,兩人肌膚相貼處,如涼玉般軟滑。

兩人自從有了夫妻之實後,耳鬢廝磨日漸情濃,薛城瞧着她為自己着想的模樣,心中哪能不愛。

以前薛城多次讓喜姝不要再稱呼自己公子,她總是不改。如今一句薛郎,讓薛城心情大好。

稱呼的改變,意味着喜姝已經完全信賴自己了。薛城骨子裡有着大男子主義,很享受被依賴的感覺。

為了讓喜姝安心,薛城伸手將她手腕反扣,舒朗的眉目露出憐惜之色:“你既然已經是我的人了,我怎麼捨得讓你在麗人樓拋頭露面。你且放心,無論如何,從此以後,萬事有我。”

委身在麗人樓,淪落成青樓頭牌之後,喜姝從沒幻想過,她能遇到對自己傾心相待的男子。她習慣了在不同的人面前擺出不同姿態,或者冷若冰霜引人瘋狂,或者曲意逢迎陪着說笑。

但是這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喜姝從未用過心,她一直好生保管着自己的真心。

薛城的出現,就像一道亮光。照亮了喜姝原本暗無天日的生活。

兩人初相遇時,喜姝不敢伸手去捉住這道亮光,更不敢奢求薛城能為自己停留。後來薛城時常來麗人樓探望喜姝,她竊喜中帶着不安。

情深緣淺,喜姝害怕薛城終有一天會厭煩她,離她而去。

他主動提出為自己贖身,喜姝激動的心快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一朝進了青樓這種地方,有幾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喜姝自與薛城肌膚相親之後,不曾與他人有染,受眾多姊妹羨慕。

喜姝能夠不接客,不是秋媽媽心善,只因她的恩客身份尊貴,秋媽媽怕逼迫過度會得罪薛城。

明明養了棵搖錢樹,到頭來卻成了擺設,秋媽媽敢怒不敢言,只能明裡暗裡刺喜姝幾句。有着薛城這層關係,秋媽媽不能逼着喜姝陪人過夜,平白少賺了許多銀子。

花魁只有一個,喜姝佔了這個名頭,秋媽媽想再抬舉個聽話的都不行。

秋媽媽心裡也埋怨,這薛公子既然如此喜歡喜姝,為何不幹脆買回去,充作姬妾。他們麗人樓花銀子養着喜姝,連銀子都賺不了多少。

沒了喜姝,秋媽媽便能順理成章的再抬一個姑娘出來。

平日里,秋媽媽也曾旁敲側擊過,詢問喜姝,薛城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幫她贖身。

“薛郎,你真的要為我贖身么。可是,若是因為喜姝身子微賤,怎能辱沒公子清名。”

喜姝自甘輕賤的話,讓薛城對她愈發憐愛,他站起身來,繞到喜姝身後,將她攬入懷中說:“此事你無須煩惱,我已經托好友籌辦此事。介時,我先將你接到別院之中,然後再慢慢徵求家中同意。”

兩人親密相擁,喜姝將頭靠在薛城懷中,神情迷醉,如同無數陷入戀愛中的女子一樣。

薛城打的是先斬後奏的主意,只要為喜姝贖身時沒鬧出大風浪。時光漸長之後,父親也不會真的與他決裂,血脈親情不至於說斷就斷。

清遠侯府家法森嚴,薛城也不想與之硬碰硬。只要將喜姝身邊,過個三年五載還有誰會記得往昔的花魁。

薛城擔心鄭直為喜姝贖身之時,她因不知內情產生誤會,特地將鄭直的來歷和喜姝分解了一二。

離薛城拜託鄭直幫忙,才過了三日,鄭直便將一切妥當辦完。

麗人樓的花魁喜姝,悄然贖了身,曾經名震一時的青樓絕色,如今不知被誰金屋藏嬌。

鄭直這點兒事兒辦得很漂亮,幾乎沒人知道,喜姝是被清遠侯府的少爺贖了身。

藉著鄭直手,薛城避開一場風波,於是十分感激他,兩人交情又深了一步。

逃離了苦海之後,喜姝更是喜極而泣。她對薛城感恩戴德,對幫助自己的鄭直同樣心懷感恩。

薛城為了避過麗人樓的風頭,這幾日特地留在集中。他的妻子以為夫君改邪歸正,這幾日好不殷勤。

風聲過後,當喜姝贖身之事不再是漢陽城街頭巷尾的談資,薛城這才抽了空去探望喜姝。

鄭直聽從薛城的吩咐,將喜姝送到了西城一處二進的宅子中。這棟宅子是旁人欠薛城銀子,抵押給他的。

因為不知多少錢,薛城也就沒費事兒把這棟宅子放在名下。侯府將薛城名下資產盡數沒收,西城這座小宅子倒成了漏網之魚。

讓喜姝住到如此逼仄的地方,薛城心裡十分歉疚。鄭直曾提議,借薛城意一所園子來安置喜姝,被他拒絕了。

萬般無奈之下借錢,已讓薛城失了顏面。再借鄭直的宅子養外室,薛城怎麼也拉不下這個臉。

從麗人樓脫身而出,喜姝洗盡鉛華,不管外面流傳着多少風言風語。她每日素着一張臉,也不彈琴唱歌,每日臨窗而坐讀書寫字,平靜安樂。

出來時,喜姝並沒有將伺候她的丫鬟一併贖身,她想和過去徹底劃清界限。

這邊宅子並不大,門房廚娘外加兩個小丫鬟,連同喜姝不過五個人。

自打搬過來之後,喜姝便不再用這個伴隨自己好幾年的花名,恢復了吳可兒這個名字。

到了別院門口,瞧着並不寬敞的大門,薛城稍感愧疚。他將喜姝接出來,本來想讓她過好日子。礙於形勢,只能讓她先在這個小院子中生活。

喜姝在麗人樓中是頭牌,閨房裝飾的富麗堂皇,在這裡只能將就着儉樸的宅院。

進門之後,薛城制止了下人通稟,直接讓丫鬟帶路,出現在喜姝面前。

午後陽光正好,喜姝穿着一身煙青色的裙子,青絲綰盡,坐在門前,細緻的穿針引線。

聽到腳步聲後,喜姝咬着線頭抬起臉來,待見來人是薛城,眼睛微眯露出甜蜜的笑容來。

這還是薛城頭一次見喜姝做針線活,他走上前去,拿起喜姝的綉屏,上面綉着一隻活靈活現的黃鸝鳥兒。

還沒綉成的手帕被薛城拿在手裡,喜姝羞怯的說:“繡的不好,薛郎莫要嘲笑奴家。”

薛城放下綉屏,為喜姝理了下鬢髮,寵溺的說:“哪裡不好,沒想到姝兒不止才藝雙絕,兩針織女紅都如此出色。”

聽薛城還叫自己姝兒,喜姝將綉活放下,盈盈起身將他迎入房內。

待薛城坐定之後,喜姝這才款款開口:“薛郎,奴家如今也離了麗人樓。喜姝這個名字,奴家不想再用了。我原本姓吳,閨名可兒,你以後叫我可兒可好?”

吳可兒天生麗質,不施粉黛時,眉眼仍舊楚楚動人不說,白皙的臉龐顯得愈發顯得她清麗脫俗。

“吳可兒,這個名字極好。可兒,你以前怎麼不告訴我你還有這麼動聽的閨名呢?”

吳可兒幽怨的掃了薛城一眼,顧影自憐的說:“可兒命薄,淪落煙花之地,怎敢讓仙人跟着蒙羞。如今出了火坑,方敢報出名諱。”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