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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矛盾最終還是要憑實力說話,所謂實力,在當今中國的社會現狀下,就是指權力和財力。如無必要,李樂實在是不願意以勢壓人。輕輕嘆了口氣,道:“還是再等等吧,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壞事。”

這句話含義深刻,是提醒也是一句警告。

二級警司在心裡掂量這句話的份量,心中凜然,不禁為難已極,面露猶豫之色,“李老闆,請你快些問吧,問完之後,人我們還是要帶走,這是梁局下的死命令。”

燕小五忽然道:“李樂,你又何必假惺惺幫我?我被抓走不是正稱了你的心意?”這小妞,也不知她是真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還是有意考驗樂哥的品性。

李樂絲毫不以為意,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顧着掏出電話,打給陳輝。接通後一句客套話都欠奉,“你馬上到我這邊來一趟。”電話那邊的陳輝似乎喝了不少酒,懶洋洋的說:“什麼事兒?急不急?”李樂不等他說完便掛了電話。

不大會兒,李樂的電話響了,卻是陳輝的得力兄弟李子打來的,李子說:輝哥喝多了,我正開車送他過來,他想問問樂哥究竟什麼事,看需不需要做什麼準備。李樂告訴他,什麼也不需要,把你輝哥拉來就行了。

二級警司當然知道陳輝是何許人也。一見李樂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城西老大不顧一切的趕來,立即意識到事情比一開始想象的還要麻煩,頓時頭上冒出汗來。

李樂笑道:“你儘管放心,我叫他來是為了讓他替我跟你們梁局溝通,這件事不管因何而起,畢竟是我的住戶為了保護我姑姑把人打傷了,我既不希望她因此被你們帶走,也不希望讓各位為難。”微微一頓,又接着道:“打架這種事,說到底還是屬於民不舉官不究的案子,只要傷者不追究,你們又何必跟着操這份兒心?”

二級警司對城西老大的威名久仰已久,知道輝大少的祖父陳白峰是開國少將,曾擔任解放後本省第三任軍政主席,整個家族在本省內堪稱樹大根深。因此他大約能想象得到一旦陳輝出頭,梁局也得賣幾分面子。

“李老闆是明白人。”二級警司難得的擠出一絲笑意,又道:“只是傷者那邊目前情況尚未明朗??????”

“我明白。”李樂擺手打斷他的話,道:“賠償方面我會盡量滿足傷者的要求,一定爭取和解,只希望在這之前警官同志能賣我幾分面子,暫時不要把人帶走。”

正說著,忽有跑車轟鳴聲入耳,寶石藍的保時捷轟然而至,正是城西老大的專屬座駕。

車門一開,陳輝搖搖晃晃下車,醉醺醺的樣子。來到李樂面前,嘿嘿一笑,“我過來了,有話說,有屁放,是不是想明白了?我屁股下面的位置隨時給你等你來坐。”

這小子看上去似乎真喝大了,說話舌頭打卷,語無倫次不分場合。李樂自稱酒中仙,酒精考驗,知道他還沒喝糊塗。

“沒時間跟你廢話,就問你一件事,梁道堂面前能說得上話不?”

“什麼事兒還要驚動梁大局長?”陳輝晃蕩着身子走到幾名警察面前,眼中凶光一閃,“怎麼?是不是這幾個跑這兒來鬧事?”說著,一把抓住了二級警司的衣領。

二級警司盡量拿捏出淡定的表情,微微顫抖的手卻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古城黑幫由來已久,城西幫行事肆無忌憚,早已凶名在外,這位不過是靠警察這份職業養家的普通貨色,豈有不怕之理。

李樂對二級警司報以歉意的一笑,道:“他喝醉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我這就讓他給你們梁局打電話,把事情好好溝通溝通,爭取儘快達成和解。”

話音未落,陳輝那邊已經掏出電話撥出一組號碼後貼在耳邊,不大會兒,哈哈一笑說道:“梁局啊,我是陳輝,不好意思騷擾一下你的熱線。”

李樂耳尖,聽到電話另一端中年男人客套道:“原來是陳總,您有什麼事?”

陳輝沒說什麼事,卻大聲說道:“我想請你吃頓便飯,就在老太行樓的麵館,能賞個臉嗎?”

電話另一端沉默下來。許久,梁道堂才道:“陳總是我市的和諧模範,社會貢獻卓著啊,這個面子肯定要給,只是我現在還不確定晚上有沒有安排出去,你能不能等我確定一下。”

陳輝果斷的掛斷電話。李樂與陳輝對視一眼,哥倆在社會上打滾多年,彼此間默契非常。均想到:對一個公安局長而言,這不是一件需要斟酌很久的事情,梁道堂看來並不打算給陳輝這個面子,他所謂的等等,並不是要確定晚飯是否安排出去,而是在等別的事情。可能是醫院的消息,也可能是要同別的什麼人溝通一下。

等了一會兒,梁道堂那邊始終沒動靜,二級警司的電話卻忽然響起。接通後,說了幾句話便掛斷了。抬頭看着李樂,表情陡然嚴肅起來,道:“李老闆,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幾分鐘以前,耿炳輝在醫院搶救無效,已經死亡,梁振浩手術之後暫時脫離生命危險,這件案子已經上升為刑事殺人案,梁局指示,無論如何要把兇手緝拿歸案帶回公安局。”

李樂聞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感撓頭,暗忖:死了人,這下子事情難辦了。再看燕小五,這小妞兒竟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禍的樣子,滿不在乎的看着自己,目光中似乎還有挑釁的意思,彷彿在問李樂,這回你沒法子了,是不是打算要放棄幫我了?

二級警司的態度生硬,惹火了一旁的城西老大,陳輝把眼一瞪,寒聲道:“我看看今天有誰敢當著老子的面把人帶走!”

天正傍晚,正是麵館生意最好的時候,若非石頭早有先見之明,在警察登門時便提前關門打烊,此時此刻,麵館里不知道會聚集起多少人聽到陳輝口出狂言,公然與國家暴力機關叫號。雖然如此,餐館裡還是聚集了不少人,多半都是廉租館裡常住的客人,似乎除了李樂外,整個廉租館裡沒有人不喜歡燕小五。

這句話說的夠狂,可在場所有人都清楚,說這句話的人的確有狂的資本。古城四幫,城南垮了,蒙古幫憑空消失,城東的湯汝麟雖然沒倒下,這陣子卻被城西幫壓的抬不起頭來。不管是個人的勢力財力,還是背後家族的能量,陳輝在這座城市裡,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幾名警察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無人敢接腔。

場面僵在那裡。

李樂忽然輕咳一聲,走過來對着陳輝的屁股踢了一腳,笑罵道:“滾,我還沒落魄到讓你為了我的事情公然跟政府機構對着干來解決問題的地步,再說,人命關天,這種事不是你一句話就能解決的。”說著,徑直來到幾名警察面前,笑道:“想不到事情鬧到這步田地,看來我還得再打個電話。”

二級警司神情雖嚴肅依舊,態度上卻已不似剛才那般堅定,似乎也想看看到了這一步,連陳輝都無可奈何的事情,這個前太行樓的少老闆還能有什麼辦法。

李樂拿起電話,並沒有如李玉涵和石頭猜想的那樣,打給省城的那位新當選的省委常委,省城市委書記李富民。而是撥通了一個來自首都的號碼,前後也只說了十三個字:是我,遇上點麻煩,請老首長放心。然後便掛了電話。輕描淡寫的幾個字的背後,沒有人知道李樂要下多大決心來打這通電話。

唯有燕小五,當李樂說道請老首長放心六字時,眸中似有晶瑩之光一閃而過。

在不明就裡的人看來,這通電話打的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既沒有說明遇到了什麼麻煩,又沒有說清楚究竟哪裡麻煩,要想解決這個麻煩需要來找誰。就彷彿電話那邊的人是如來佛祖太上老君,坐在那裡掐指一算就能解決所有事情似的。

二級警司莫名其妙,他身後幾個年輕警察則已流露出不屑之色。似乎是認為李樂在用低級愚蠢的做法虛張聲勢。

陳輝卻是有點發懵,熟知李樂性格的他,可以斷定李樂不會無的放矢說幾句空話蒙人。卻無從想象究竟是怎樣的人物才能僅通過這幾句話便敢應承李樂,彷彿那人的能量已大到可以解決任何問題的地步。

貌似只有石頭和小姑姑,對李樂深具信心,根本不去想這件事有多大可行性。

法律大還是權力大?

今天以前,二級警司身後的幾個年輕警察還曾堅定的認為這不是個問題。但是,當他們親眼目睹自己的頂頭上司在接了一通電話,來回幾句對話之後便立即放開自衛殺人的兇嫌,做出只留下兩個人在此看守的決定後,才明白,這果然不是個問題,可惜現實的答案並非他們所想。

當時的通話內容是這樣的。

電話那邊:“我是省廳的方旭,你是王副中隊長嗎?”

方旭?那不就是廳長嗎?二級警司忙不迭的:“是,方廳長您好,我是古城公安局刑偵支隊二中隊,副中隊長王洪明。”

電話那邊:“你現在正在偵辦的案子還有重大隱情,嫌疑人與另一樁更重要的案件有關,現在案件已由省廳接手,我會派人接手這個案子,你不可以帶走嫌疑人,打開手銬,留下兩個人負責臨時看守,你帶上其他人離開,梁道堂那裡我會通知。”

這真是一個荒唐的讓人難以置信的命令。

王洪明卻萬萬不敢拒絕,不只是因為電話那邊的廳長大人位高權重,更因為這位廳長大人正是在古城公安局長的位置上幹了十年後才爬上那個位置的。包括現任局長梁道堂,都是那位廳長大人一手帶出來的。整個古城公安系統幾乎無人不知這位廳長大人向來脾氣火爆,說一不二。

王洪明立即遵照指示執行下去。只是臨離開前,卻不免多看了太行樓這位看似不起眼的年輕老闆幾眼。任憑他想象力如何豐富,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要大的權勢才能如此精準,蠻橫,直擊要害,不容反駁的搞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