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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忠一離開皇宮,當即便拖住了傳旨太監,一邊藉著答謝的名義請客吃酒,一邊派人出城,快馬加鞭往南去追章仇兼瓊二人。

傳旨這活計,內務省自有一套規程,除了需要即刻傳達的口諭外,一般正式的聖旨對於傳達的時間沒有硬性的規定,官職升降的旨意更是只需在期限限內送達即可。

這一遭的傳旨對象又不在京城,算得外出公幹,歸期更說不準了。那傳旨太監便是醒來時已到了次日晌午,心也並不着急。

“吳公公,罪過,罪過啊!”楊國忠早派人盯住了這裡,傳旨太監一醒便恰到好處的出現了。

“楊大人何出此言?”這傳旨太監也是機靈人,眼見楊國忠一下子由度支郎升至三品太府卿,儼然朝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哪敢怠慢?

“唉……”楊國忠垂首嘆息,一臉的惶恐:“在下剛得到消息,那鮮於仲通昨日竟已隨章仇大人南下而去,這……”

“唉……下官竟在聖面前胡亂妄言,實是欺君大罪啊!”

“額……”

吳太監本能覺得此必有蹊蹺,然而細細想後,於己而言倒也沒有什麼風險,欺瞞下這種事太監們乾的多了,眼下不過是含糊一二便可,卻能賣楊國忠一個好,這筆買賣倒也划算的很。

吳太監在宮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且不說如實報後,楊國忠會不會受到懲處,便是讓楊國忠家破人亡了,又對他有何好處呢?

思量一番後,吳太監很快做出了決定。

“楊大人多慮了!那鮮於大人也是手腳俱全的,總不能未卜先知,知道咱家今日會去找他……”吳太監笑面佛一般看着楊國忠。

“既然兩位大人都在一塊兒,倒也省了咱家的事兒!”

楊國忠立即換一副大喜過望的表情,連連歉意道:“都是楊某思慮不周,勞煩公公……”

一邊說著話,一邊作揖,乘着彎腰的功夫,一袋金葉子便從袖遞了過去,那吳太監臉的笑容立即便和煦了許多。

“那不打擾楊大人了!”吳太監道:“咱家這便出城傳旨去了。”

“有勞公公!”楊國忠親自將人送至大門處,又讓人備好了車馬、僕役,連帶從宮跟出來的兩個小太監,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南門行去。

大約再過了半日,楊國忠提前派出的人便已追了章仇兼瓊二人,一番交待後,大喜過望的二人立即輕車簡從,只帶了三兩隨從便掉頭北反。

好在章仇兼瓊此次入京只是述職,並未帶家眷,那幾車準備帶回蜀的長安特產只需讓剩下的僕人隨意處理一番便可。

至於鮮於仲通倒是在長安買了好幾個妖嬈的胡姬,但起陞官進爵來,幾個胡姬又算得了什麼?

為了將風險降到最低,鮮於仲通直接讓人將胡姬勒死後近埋入荒野,幾個不算心腹的隨從也被其派心腹送回蜀。

欺君之事可大可小,楊國忠既冒險說謊,這二人得了天大好處自不會留下把柄。

一行人快馬加鞭往北而反,便是入夜也不曾休息。

隔日午後,風塵僕僕的二人便恰好讓吳太監一行趕了。

兩隊人馬相遇的地方也是二人精心計算過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無論朝哪趕路都不可能在入夜之前趕到兩頭的鎮子。

只要不去集鎮,無人能道破二人具體行蹤。

原本傳旨之時,一應禮儀都是相當規定的,但二人陞官心切,竟催着吳太監在野外宣旨。

那吳太監心知二人和楊國忠之間定有貓膩,但那楊國忠備好的車馬竟還有一箱金銀細軟,吳太監便心領神會,佯裝不知了。

一行人在野外草草設了香燭台案,吳太監面南背北,章仇兼瓊和鮮於仲通二人跪地叩首,一番宣旨後,章仇兼瓊便成了新任的戶部尚書,鮮於仲通則領了京兆府少尹之職。

除了這兩道認命外,另有嚴查此界科考弊案的旨意單獨給了鮮於仲通。

“科考弊案?”剛接到聖旨的鮮於仲通一臉的茫然。

二人早已離京,對之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此處不是說話之地!”章仇兼瓊幹了多年的節度使,對官場之事自然穩重的多,制止了一臉懵逼的鮮於仲通。

“鮮於大人!”鑒於楊國忠的一番投入,吳太監除了忽視剛才鮮於仲通的馬腳外,更是多提醒了一句:“此案頗為緊急,望鮮於大人儘快回京。”

一旁的章仇兼瓊雙眼微眯,連忙對鮮於仲通道:“你即刻回京,吳公公這裡本官自會招待周全。”

章仇兼瓊原本是大官,此前鮮於仲通一直是以章仇府門客自居,眼下二人雖說俱成了楊國忠麾下,但也要分出個下尊卑來。對於章仇兼瓊此番作派,鮮於仲通倒也有自知之明。

“下官曉得了!”鮮於仲通抱拳後便轉身馬,揚鞭離去。

“公公一路勞累,不如咱們在前方大道旁安營休息如何?”

“客隨主便,自然是章仇大人說了算!”

“公公請!”

……

不提一路悠然的章仇兼瓊,日夜兼程的鮮於仲通終於在次日一早回到了長安城。

一入長安,鮮於仲通也不去吏部回旨,更沒去京兆府報到,直接便朝楊國忠府而來。

鮮於仲通卻也不是空手而來,來楊府之前,鮮於仲通先讓人去了長安的幾處商鋪,將錢貨財務統統封存後又備了一份厚厚的禮單,這才急匆匆趕來楊府。

一見到楊國忠,鮮於仲通便大禮參拜:“多謝大人提攜之恩!”

鮮於仲通是個蜀商人,雖說生意已經做得頗大,但在這年代終歸只是個末等人,雖說花大錢買了個散官的出身,但也只能騙騙不懂事的百姓,對於那些士紳官宦來說,他鮮於仲通還遠遠不夠格。

可這一回竟得皇帝金口御賜,一來是京兆府少尹這等實權要職,說光宗耀祖都是輕的,簡直是一步登天啊!

“唉……鮮於兄何至於此?”楊國忠連忙去虛扶,但還是讓鮮於仲通恭恭敬敬的叩了幾個頭。

今非昔,楊國忠可不再是當年那個蜀潑皮,心眼變大的他有了更多的野望,眼前之人既因己得官,便沒有再讓人拉攏過去的道理。

恩威並施的同時也要分清尊卑主次。

“應當的!”鮮於仲通卻覺一切都理所應當,當了這麼多年的末等人,如今一步登天,其滋味簡直難以言表,對眼前這個曾寄身於自家府的潑皮可再也不敢端主人的架子了。

二人坐定後,楊國忠隨意翻看了下鮮於仲通遞來的禮單,臉無動於衷,淡然道:“鮮於兄初入京城,尚無住宅,這些財貨拿去購置一處宅子吧。我現有俸祿,聖賞賜又不少,手頭還算寬裕。”

楊國忠此前口呼鮮於仲通為“主人”,此次見面不覺改了稱呼。鮮於仲通未有不適之感,反倒覺得楊國忠呼己為兄,有些受寵若驚了。

鮮於仲通見楊國忠推辭,哪裡知道楊國忠替皇帝斂錢之際,他自己也是賺得盆滿缽滿呢?其日進斗金,豈會瞧得鮮於仲通所贈小錢?

可見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鮮於仲通不明其意,心大急,堅持要贈:“只是些許財物,聊表下官感激之情,還望大人切莫推辭!”

楊國忠嘆道:“國忠昔年困頓之時,得鮮於兄相助方得保全。若無鮮於兄相助,哪有國忠今日?也罷,我先收下此物,待兄離府時再轉贈於兄,如此為國忠的一點心意吧。”

鮮於仲通見楊國忠堅持不受,心感動,無奈應承。

寒暄過後,二人方談正事。

“鮮於兄今後執掌京兆府,知道其的奧妙嗎?”楊國忠遂問道。

“執掌?”鮮於仲通微愣,遲疑道:“京兆府尚有府尹蕭炅,下官怎能……”

楊國忠笑着擺擺手,神秘道:“蕭炅當不了幾天了!”

“啊?”鮮於仲通大驚,忙問道:“難不成蕭炅大人不得聖心……”

“你別瞎猜了!”楊國忠沒有明言,為者該時不時表現出些許遠見卓識,又不能讓手下人輕易看透,如此權威才能樹立。

“京兆府知京庶事,因京達官貴人太多,最應小心謹慎。下官到任後,不敢肆意妄為,凡事還要到楊大人這裡討要主意。”楊國忠雖呼鮮於仲通為兄,鮮於仲通卻不敢倚老賣老,老老實實以官職互稱。

哪知楊國忠搖搖頭道:“錯了!京達官貴人雖多,哪一個敢在我楊國忠恩人頭撒野?鮮於兄,你勿復為慮,凡事由國忠替你做主即可,不用怕他們。”

經過前幾日的面聖后,楊國忠也算看清了局勢,皇帝顯然有意提拔自己,為的自是驅虎吞狼。

對於皇帝的用心,楊國忠可不會埋怨,反倒欣喜若狂。

身為賭徒的他最怕的不是被人利用,而是怕自己沒有被利用的價值,皇帝想利用自己必然要賦予自己相應的權力,皇帝利用自己越多,賦予自己的權力也必然越大。

眼前這個鮮於仲通,是楊國忠用來試探皇帝和百官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