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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青石鋪地的院子里,鶴髮老道籠着袖子,就那麼安靜的站在那裡,臉上掛着一抹安詳的笑。

身上褪色的青袍洗得纖塵不染,青黃相間的竹在寒風中偶爾晃動幾下,院角的梅開得鮮艷,只差了一場合適的雪。

許辰上了一炷香,舍了些許散碎銀子,便隨着老道走進西面一間廂房。

院內的景色從此處望去又成了另外一幅畫,幾塊石頭隨意壘砌的假山,側映的竹亭,挺拔的松柏,幾株看起來不起眼的盆栽,古樸、青秀。

木炭通紅,銅壺內的水冒着咕咕的水汽,老道滿是皺紋卻依舊穩健的手將燒開的水緩緩注入紅泥燒制的茶盞中。

清香溢出,有茶香也有花香。

“花茶?”許辰仔細瞧了瞧,小小的欣喜。

“老道這小觀里湊不出那酸甜苦辣,惟有一盞清茶而已!”老道雙手捧起茶盞,遞給許辰。

許辰恭敬接過,淺淺地抿了一口,贊道:“好茶!”遂很自然的期盼道:“老先生若還有富裕,可否相贈一些?”

老道看了許辰一眼,笑着點頭:“施主倒是位好茶之人!”

許辰自嘲笑笑:“葉公好龍而已,真要我講些世間大道,還真講不出來。”

老道微笑道:“茶便是茶,喝的東西而已,只是文人騷客覺得自己不該和販夫走卒一般樣,便牽強附會一般,說來說起,終究只是一碗茶罷了。”

許辰雙目一亮:“這話我愛聽!喝口茶都要琢磨一番微言大義,太累,再好的茶也沒了味道。”

老道笑起,說道:“施主既喜歡,我讓小童去拿一些便是!”

“無欲!”

“師傅!”小道士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行禮。

只是許辰卻在其低頭瞬間看見了小道士鼓鼓囊囊的嘴巴,遂莞爾笑道:“小朋友,吃多了糖,牙齒會壞的哦!”

小道士眼珠一轉,惡狠狠地瞪了許辰一眼,只是模樣卻說不出的可愛。

……

“老人家這小觀有些冷清啊!”許辰四下看着,這不短的一段時間裡院子里竟連一個香客也沒有。

“人少些好。”老道悠然道:“清凈!”

“若要清修,老人家為何不去山野之間?”許辰問道。

“老道這人也是個葉公好龍的,喜歡清凈是真,但真要我遺世獨立,又捨不得這俗世的繁華。”老道搖頭笑道。

“哈哈,老先生倒是性情中人!”許辰笑道。

“施主呢?”老道打量着許辰,微笑道:“我見施主也不像追名逐利之人,為何要一頭闖進這名利場中來?”

許辰想了想,說道:“我這人吧……怕吃苦!好逸惡勞的那種!沒錢的話肯定會吃苦,沒辦法,只好賺錢咯!可等錢賺得夠多後,又怕人遭人忌憚,只好又接着做些事,漸漸的就難免得罪一些人,身邊也跟着一些人……”

許辰苦笑搖頭:“到了這一步,也就回不了頭了!”

老道靜了靜,微笑道:“不忘初心就好!”

許辰笑着點頭,又微微搖頭,輕聲嘆道:“但願吧!”

“奶奶,您慢點走,別摔跤!”院子里傳來小道童稚嫩的聲音。

“呵呵,無欲啊,快把東西給客人送去吧,奶奶我就在院子里逛逛,不會有事的!”

“哦,那您慢點,我送了東西就來!”

說著,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喏,給你!”小道童快步跑了進來,將一包茶丟給許辰後,便轉身跑了。

院子里又傳來小道童的聲音:“奶奶,我來陪您走!”

許辰嘴角的笑一直沒有收斂,院子外那一老一小溫馨的一幕讓他感受到了時隔許久的溫暖與寧馨。

“是個好孩子啊!”許辰由衷贊道。

“是!”老道微笑頷首。

許辰遂將目光轉來,看着老道,笑着說道:“道長也是個好人!”

老道微愣,含笑問道:“施主何出此言?”

許辰指了指院子里的老婦人,微笑道:“朋友之義!”

“哈……”老道恍然,笑道:“施主知道的倒挺多!”

許辰微笑點頭,實話實說道:“不瞞道長,在下來此便是為了瞧一瞧後事,先看看他後面會怎麼做。”

“燈火下樓台嗎?”老道淡淡道。

許辰沉吟片刻,搖頭道:“我倒覺得他無需我去相助!再者,我畢竟只是個過客。”

老道平靜道:“只需施主不是看客便好,佛家講因果,道家也有善惡有報,世間事自然需要世間人去做,人世疾苦,哪是一人能拯救的?”

“是這麼個理!”許辰點頭道。

一壺茶漸漸空了,天灰沉沉的,鉛雲密布。

“要下雪了……”老道抬眼望了望天。

雪,在晚間的時候落下,整個白天,天地間被紛飛的雪充斥。

待到傍晚時分,連綿的雪才漸漸弱了。

陸浩仔細地打扮了一番,丰神如玉、濁世佳公子,不斷在許辰面前晃悠着。

許辰抬頭,皺眉道:“你打扮的這麼騷包,這是要去幹啥?”

“詩會!”陸浩笑嘻嘻道:“一笑樓今晚有個詩會!”

“哦,那你去吧……”許辰便又低下頭去,翻看一些關於修真界的典籍,試圖了解更多的秘密。

陸浩急了,連忙重複道:“詩會啊!你這個大才子不去瞧瞧?”

許辰抬起頭來,打量着陸浩,忽而笑道:“缺詩詞是吧?”

“呵呵,這個……”陸浩伸手,摸了摸鼻頭,有些不好意思。

“行,要幾首?什麼風格?什麼主題?”許辰抓起一旁的筆,攤開一刀白紙,笑問道。

“嚇!”陸浩驚了,張大雙眼問道:“你確定你這是在寫詩?不是賣白菜?”

許辰傲然道:“我連符紋都畫的出來,幾首小詩而已,信手拈來!”

“真的假的?”陸浩滿臉的疑惑。

許辰受不了懷疑,筆走龍蛇,片刻後一首《卜算子·詠梅》便躍然紙上。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獃滯地看着許辰,陸浩有些錯愕,這麼一首詞幾乎就是眨眼間寫出來的,這也太妖孽了吧!

“夠嗎?”許辰問道。

“啊?”陸浩獃獃道。

“我問你,一首夠嗎?”許辰問道:“要不要再來幾首?”

“額……算了吧!”陸浩忍住了心動,喜滋滋的將白紙折起,笑嘻嘻道:“這就是個小地方的小詩會,有這麼一首足夠了!再多也吃不下啊!”

“那行,別煩我了!”許辰擺擺手,說道。

陸浩興沖沖地向房門走去,走到門前又回頭再問道:“你真不去?今兒有一笑樓的頭牌在啊!聽說揚州錢家還會帶個花魁來,你真不去看看?”

“我暫時沒那方面的需求,你要去就快去吧!千萬別憋壞了!”許辰埋着腦袋說道。

“切!假正經!”陸浩嗤笑一聲,推門便走了。

陸浩走後不久,陸瀅便端着一碗羹湯走了進來。

“辰哥哥,你快來嘗嘗我做的湯好不好喝!”

“哦,那還用說,我們家瀅瀅做的東西當然好喝了!”許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到矮桌前。

嘗了一口後,許辰滿意的點頭:“果然很好喝呢!瀅瀅手藝見漲啊!”

“嘿嘿,辰哥哥喜歡就好!”陸瀅雙眼眯成了一條線。

想了想,許辰忽而促狹道:“對了,你哥哥剛去一笑樓了哦!”

“一笑樓?那是什麼地方?”陸瀅歪着腦袋問道。

許辰“嘿嘿”一笑,回道:“一笑樓就是那種專門是男人去的地方!”

“哦……你說青樓啊!”陸瀅恍然。

“咦,瀅瀅也知道青樓啊?”

“對了,當初要不是爹爹使了,瀅瀅可能也要被送到教坊司去呢!”

“哦……對不起!”

“沒事呀!要不是這樣,我還遇不上辰哥哥呢!”

“嗯嗯,那就好!”

陸瀅托着香腮想了想,喃喃道:“額……不過浩哥哥最近去青樓的次數有些多!得叫他好好注意身子才是……”

“啊?”許辰驚訝道:“你都不反對嗎?”

“反對什麼?”陸瀅眨着好看的大眼問道。

“他去青樓誒!”許辰重重說道。

“額……這不是很正常的嗎?”陸瀅反問道。

“正……正常……”許辰一時語塞。

“對呀!”陸瀅點頭道:“浩哥哥都到了成婚的年紀,去青樓當然很正常啊!”

“嘻嘻,再說他是男的,我也不用擔心他會吃虧……”

“好吧……”許辰一時無語,好半天才感慨道:“你們果然是親兄妹啊!”

“嘿嘿,那是當然!”陸瀅驕傲道。

“屋裡有些悶,我去開點窗戶!”說著陸瀅便小跑向窗,將木窗推開。

“辰哥哥,雪停了呢!”

許辰回頭望來,卻見紛飛的雪果真不見蹤影。

“咦!”街面上,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慢慢走過。

許辰趕忙走到窗前,望着那人一直走進了前方的一家燈火通明的樓里。

“一笑樓?他也去了?”許辰沉思片刻,遂說道:“瀅瀅,在客棧獃著,別亂跑!”

“我去一笑樓找你哥去!”

“哦……啊?”陸瀅驚道:“辰哥哥你也要去青樓?”

“對啊!怎麼?”

“不!不行!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