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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衣錦還鄉?”年輕男子哂笑道:“他算哪門子衣錦還鄉?一介白丁而已!”

年長男子緩緩搖頭:“他無官身不錯,可他那些師兄弟卻不是!琉球是個什麼情況,這些天你也打聽了不少吧?那地方,可是他師兄一人說了算的!”

“那又如何?終究不是他自己!”年輕男子不以為意道:“師兄弟而已,親兄弟都不靠譜,師兄弟……呵呵。”

年長男子看了他一眼,片刻後便將視線移開。

關於陸浩的事,平湖陸家了解的不多,本就是一支偏房,又敗落了這麼多年,若不是族譜上還記了個名字,陸家也沒幾人會記住他。

也是這一次,朝廷赦免陸漸罪名的旨意到了陸家,陸浩又隨即來了書信,關於這父子倆的事才算重新回到陸家人的視線里。

時間倉促,太多的信息也打探不到,只粗略知道陸浩如今身在琉球,其師兄為琉球節度使,聽說他們都是相爺徐番的學生,但無確切消息傳來,倒只是聽說罷了。

此次返鄉,陸浩師兄也會隨着一道前來,也因此,陸家才派了兩名算得上緊要的人物前來迎接。

琉球節度使品級雖不高,但終究是一鎮節度,陸家人不是海商,但一些生意也和海上貿易有不少瓜葛,對於琉球這個新興的貿易港,還是有不少興趣的。

再者,畢竟是個五品官,在這宰相都只有三品的年代裡也算是個中等官吏,陸家雖為名門望族,基本的禮儀還是要講的,但要說有多在乎,卻也沒將其放在心上。

兩人喝了些酒,窗外的碼頭上忽然多出了幾個龐然大物。

南邊的戰亂延續了一年多,東南海商們的貿易大多停了,湯山碼頭又不在主航線上,停泊的多是些小型漁船,像洪州船廠的制式船在這都已經是了不得的大船了!

可如今出現的三艘,大小卻足足是那些元寶船的四倍多!

白色的巨帆,優美的線條,好似闖入鴨群的白天鵝!

一時間,嘈雜的碼頭安靜了下來。

“那……那是什麼船?”

“不知道,沒見過!”

“這也太大了吧!”

……

“一群土包子!這是琉球的船,我上回去基隆時就見過,跑的老快了!”

耳聽樓下的議論聲,同樣有些驚訝的叔侄二人對視一眼。

“該是人到了!”說著,年長男子起身說道:“走吧,去迎一迎!畢竟是個官,不能失了陸家的禮數……”

湯山碼頭大船雖不多,但卻是天然的良港,帆船雖大,卻也能安然靠岸。

長長的棧橋前,叔侄二人近距離觀看這龐然大物,心頭的感觸也就越發的震撼。

“如此大船,揚州錢家只怕也沒有吧?”年長男子暗自尋思:“或許之前想岔了?”

存了疑慮,年長男子的態度變了許多。

當許辰、陸浩一道走下船時,年長男子竟快步向前,遠遠就抱拳笑道:“在下陸桓,特來恭迎許使君尊駕!”

陸桓之前也沒見過陸浩幾面,時隔多年早記不太清,如今只是依稀在陸浩臉上看出了幾分陸漸的輪廓,這才將眼前二人輕易分辨了出來。

陸桓一上前,身後的年輕男子一愣,繼而微微蹙眉,轉瞬散開。

許辰打量了他一眼,便將目光轉回了身前正抱拳行禮的陸桓身上。

上前兩步,忙將陸桓扶起,微笑道:“陸伯父客氣了!浩哥兒和我是兄弟,您是他的伯父那自然也是我的!一家人不用客氣!”

“客氣!客氣!”陸桓直起身,擺手道:“使君大人這是折煞在下啊!”

“伯父哪裡的話?”許辰正色道:“這回浩哥兒是回鄉探親的,晚輩在外不論有了多大出息,回了家長輩還是長輩,規矩不能亂了!”

“哈哈,好!好!既然使君大人有命,在下也就託大,應了使君這聲伯父了!”陸桓笑道。

許辰含笑點頭:“都是應該的!”

“來!”陸桓隨即拉着許辰的手,指向身後的年輕男子,介紹道:“這是在下的侄兒,名叫陸文定。”

“文定,還不快過來見過使君大人?”

陸文定雙眼微眯,盯着陸桓看了片刻,這才嘴角翹起,笑道:“陸文定見過使君大人!”

許辰微笑點頭,老氣橫秋地說道:“果真是儀錶堂堂,一表人才啊!”

“哈哈!”陸桓笑道:“使君過譽了!”

“哼!”眼見二人如此做派,陸文定心中極為不岔,私下冷哼一聲後便只一言不發的站着。

陸桓見了,連忙蹙眉,轉頭對許辰歉意道:“真是抱歉,我這侄兒有些面生。”

“不礙事的!”許辰非常大方地說道:“年輕人嘛!臉皮子薄!”

“哈哈,是極!是極!”

陸文定的臉色瞬間變了,而許辰身後除了陸浩外的少年們則紛紛低下了頭,肩膀一顫一顫的。

“外頭冷,使君大人,咱們還是回家聊吧?”陸桓指了指前方大街上停着的幾輛馬車,熱情道:“車已備好,老太爺還在家裡等着呢!”

“伯父您先請!”

“同去!同去!”

……

許辰、陸浩、陸瀅以及石磊和另外幾名少年紛紛上了馬車,不知是生氣還是為何,陸文定並沒有和陸桓同乘一輛馬車。

寬大的車廂內,陸桓和許辰坐在上首,陸浩兄妹及石磊分坐左右。

陸桓一路上熱情的寒暄着,偶爾和陸浩兄妹親切交談兩句,大部分的時間卻是在和許辰聊着。

“使君大人這回是去長安述職嗎?”

許辰點點頭,回道:“不全是吧!可能要在長安滯留幾年,沒那麼快回來的。”

“那倒真是可惜了!”陸桓嘖嘖嘆道。

“哦?”許辰帶着疑惑看他。

陸桓搖搖頭,一臉不舍道:“如此一來就不能時刻聆聽使君大人教誨,當真是可惜!”

饒是許辰臉皮厚如城牆,也不免微微一愣,擺手笑道:“伯父真會開玩笑!”

陸桓笑笑,狀若無意地說道:“使君大人這次入京,想必徐相定會十分高興!”

“哈哈!”許辰笑笑,回道:“不瞞伯父,這回正是要趕在除夕夜前進京,好和老師一家吃頓團圓飯!”

說著,許辰又指了指陸浩,微笑道:“老師也念着浩哥兒呢!”

“哦?是嗎?”陸桓露出驚訝的表情,繼而又羨慕道:“說起來小浩的運道可真好!徐相乃博學大儒,小浩能得他老人家教誨,成為徐相弟子,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說著又落寞道:“可惜我那苦命的五弟,走得太早了……”

“斯人已逝,伯父切莫傷心!”許辰寬言道:“咱們活着的人當更好的活着才是!”

“是啊!是啊!”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陸桓的雙眼竟被濕氣瀰漫。

“我靠!果然都是老妖精級別的啊!”許辰心中驚呼,暗自道:“看來還真不能得意忘形,跟這幫老妖精比,自己還是嫩了點。”

沉下心來的許辰言語更加溫和,態度愈發真誠,一點點的和陸桓“暢談”着,不是最熟悉他的人還真沒辦法瞧出他的敷衍。

馬車向北行去,大約小半個時辰後,前方一處平原上出現了一片綿延的村落。

陸家村,遠近聞名。

不僅僅是陸家代出名人、高官,還因為在平湖這塊不算大的地面上,近八成的土地都是陸家的,幾乎所有的農戶都是為陸家打工的佃戶。

好在陸家詩書傳家,風評一向不錯,走得乃是聖人中庸之道,不求威名顯赫,只想宗廟永續。

陸家人很少欺凌弱小,雖也不免用點手段兼并些土地,或者偶爾有陸家子弟看上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便將其娶回家做妾的事發生,但火候一直掌握的不錯。加上修橋鋪路,施粥送葯、救濟百姓等事一直都在做,平湖這片地方的民心還是向著陸家人的。

穿過村落門口那一排高高的牌匾,石頭的、木頭的,樣式各異,年代不同。

斑駁的痕迹述說著過去的榮光,也彰顯着陸家深厚的底蘊。

馬車過村口的時候,陸桓特意將帘子掀開,為許辰一一介紹着:“這塊是幾十年前元方先祖的,前面的乃是西晉時的‘二陸’,再往前則是華陰侯陸遜,鬱林太守陸績,十一世祖潁川太守陸閎,六世祖陸烈豫章都尉……”

“果真不虧東吳望族,當真是底蘊不凡啊!”許辰由心贊道。

陸桓傲然一笑,說道:“使君大人如此年輕便能身居一鎮之主,又有徐相之助,他日位居人臣流傳百世也是可期之事!”

意思就是說現在的你還差了點!

許辰微笑不語。

走過村前長長的青石小路,穿過鱗次櫛比的院落,一直到村落最中心的大院門前停下。

陸桓先一步下車,抱拳道:“使君大人請,老太爺已在家中等候多時了!”

“罪過!罪過!哪能讓老人家久等?”許辰快步下車,趕忙說道:“還請伯父儘快引見,小子參見一番後還是快讓老人家歇息去吧,等到有了閑暇再招小子前去細談便可!”

對許辰的表現,陸桓十分滿意,笑道:“那好!使君大人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