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一千二十一……”
腳步一止，陳央停下了身子。
下了一個多小時的暴雨，仍舊沒有見得停歇，天色逐漸變得灰濛濛，一眼望去視線不出百米。
“大胃王自助火鍋店”的名字出現在陳央的眸子上，彷彿從夢中驚醒了似的，他緩緩回過神來。
到了么？
他想詢問一下右手，然而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幾聲“螺絲長官”，都沒有得到回應。
又沉睡過去了？
陳央大鬆口氣，被嚴加看管的束縛去掉後，他終於能夠稍微享受到一點做人的樂趣了。儘管現在看來，這種樂趣每天享受時間不多，但也因此讓他倍加珍惜。
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陳央更加覺得飢餓，他略微遲疑了下，還是舉着傘走進了這家火鍋店。
“先生，您幾人？”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服務員一看見有人上門，立即展開詢問。
“唔，我朋友應該先來了。”
他左右掃視了一圈，火鍋店的大廳內已有七八桌客人在用餐了，因而靠窗某個孤零零的男人就顯得極為顯眼。
那便是這次請他吃飯的朱駿臣了。
二十五歲的年紀，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身子稍微有點發福，正摸着手機低頭沉思。
陳央拿着雨傘走了過去，“老豬，你先來了？”
朱駿臣一抬頭，“你妹的，怎麼來這麼晚？”
“有點事耽誤了。”
收攏雨傘放在一邊，陳央一屁股坐下。
“好了，這次請你吃自助火鍋，有什麼喜歡的自己就過去拿吧。”
桌子旁已經放了不少的菜品，此時見陳央這個客人終於來了，朱駿臣一口氣把幾盤菜倒入火鍋當中。
“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吧？”
“嗯，是有些日子了。”陳央輕微點點頭。
“這些日子你都在幹什麼啊？找了份安穩的工作沒有？”
朱駿臣拿起油碟遞給陳央。
“找了幾份工作都不怎麼滿意，所以就辭職在家裡了。”
陳央接過油碟，“開了一家小麵館，勉強度日吧。”
“哎，你開了一家麵館？”
朱駿臣吃了一驚，“小子不錯啊，都有本錢開麵館了。”
“也要看開在什麼地方，就我那地方……”
陳央搖搖頭。
“嘿嘿，開麵館自己做老闆其實也不錯，好歹比我們這種上班族好多了，至少不用受氣，現在的職業競爭壓力有多大你可能不知道……”
朱駿臣一提起這個就一肚子火，嘰里呱啦訴苦道。
陳央不動聲色，一邊附和朱駿臣的話，一邊趕緊從鍋里挑菜，等到朱駿臣反應過來，鍋里的脆皮腸和毛肚早就被陳央吃的一乾二淨了。
“好小子，你可真夠狡猾，都不給我留一點。”
朱駿臣笑罵了幾聲，又拿起旁邊的菜盤子往鍋里倒。
他現在還能笑幾聲，但過了一會兒，他就笑不出來了。
看着陳央狼吞虎咽的樣子，朱駿臣放下筷子，“老陳，你有多久沒有吃飯了？”
“什、什麼？”
吃着碗里的，望着鍋里的，陳央一時半會還真沒多少精力去關注朱駿臣說的話。
“我說，老陳你是不是到非洲貧民窟去轉了幾圈啊？你這是餓死鬼投胎吧？”
自助火鍋任由客人隨意拿去食物，看似大方，實際認真算下來老闆並不會吃虧，因為不是你想吃，就能把五十元批發價的菜吃夠的。
許多人抱着一定要回本的念頭來到自助火鍋店，沒有進門之前信心滿滿，進門吃了半小時後，肚子就渾圓吃不下去了，只能懊悔自己酒水喝的太多。其實就算他們不喝酒，每個人頂多也就吃得下七八盤菜而已。
但假設一個人，吃了二十盤菜，還一臉若無其事地繼續埋頭吃，彷彿吃的不是二十盤菜，而是兩盤菜一樣。那麼，沒有人能夠視若無睹。
朱駿臣現在就慶幸不已，幸好是自助火鍋，若是一般火鍋店的話，看陳央這個吃法，沒有伍佰元簡直鎮不住場子。
他覺得慶幸，偶然看到這一幕的大堂經理就不會這麼覺得了，眼皮子直跳，暗罵一聲，“得，今天還真來了一個大胃王。”
“哎，這家火鍋店的東西吃起來還真不錯。”
吃完第二十五盤菜，陳央喝了一口啤酒，摸着並不怎麼鼓起的肚皮讚揚道。好吧，這是一句謊言，現在的他，就算拿起白米飯，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掉七八碗。
“是嘛，那下次請你吃點其它東西……”
朱駿臣這話說的底氣不怎麼足，心裡都有點發虛。
“好了，老豬，說說你這次的來意吧。”
陳央放下杯子，注視着朱駿臣，所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不覺得半年多沒見面的朱駿臣，會突然臨時起意請他吃飯。
“嗯，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問你借點錢。”
朱駿臣稍微猶豫道。
“借錢？”
陳央皺了皺眉頭，心裡有股不好的感覺，假如是幾百幾千元的話，實在是沒有必要專門請吃飯借這點錢。
“你想借多少？”
“不多，十萬。”
十萬？
陳央心裡一陣苦笑，莫說此刻他銀行卡里被右手消耗的只剩下四千多了，就算沒有右手的消耗，他也拿不出十萬啊。
看着陳央突然不說話了，朱駿臣已經有些明白了，苦澀着喝了一口啤酒，“哎，十萬，十萬，真他媽的操蛋。你說現在結婚為什麼就一定要買房子啊？不買房子還就不和你結婚……”
“你要結婚了？”
陳央皺着眉頭。
“是啊，女方家說必須要有一棟房子才答應，東拼西籌借了一百五十多萬，還差五十多萬。”
陳央苦笑：“對不起了，老豬，最近遇到一點事，實在是拿不出那麼多錢。”
“沒事，還差五十多萬，就算你借我十萬，這四十萬的缺口我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借了。”
朱駿臣倒是一臉不在乎。
“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貸款買房。”
陳央提出了一個建議。
“呵呵，貸款買房……。”
朱駿臣似乎因為某些原因不想深談，轉移話題道：“對了，有件事想要和你說一聲，高中的同學會下個星期六舉行，你去不去？”
高中的同學會？
陳央回憶了一下，呃，很抱歉，高中大部分同學的臉面他都快差不多忘記了，甚至連名字很多都記不起。
“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開同學會？”
陳央疑惑道。
“所以我說你啊，哎。”
朱駿臣無奈道：“高中的同學差不多都已步入社會兩年了，現在舉辦同學會，你以為是想幹什麼？大家互相熟絡一下，彼此看看能不能有些幫助，除了這些，你以為還真的是聯絡感情嗎？感情這東西值幾個錢啊？”
陳央恍然大悟，畢竟他沒有真正踏入社會職場，一時間還真沒想到此處。
“那我還是不要去了吧，就我這窮光蛋，去了也是沒人理會。”
陳央繼續埋頭大吃，一口拒絕道。
“嘿嘿，我記得當年你高中時暗戀林清玥吧？怎麼，到畢業時都不敢開口，現在就不想去看看佳人變成怎麼樣了？”
朱駿臣有持無恐。
林清玥，這三個字從朱駿臣口中說出來，頓時令陳央腦海里浮現出了那個影子。
“時間、地點？”
陳央放下油碟，乾脆問道。
“哼，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朱駿臣說道：“下個星期六晚上七點，地點在紫雲大酒店，到時候再聯絡你。”
陳央心裡也說不出什麼感覺，六年時間過去了，要說還像當年那麼暗戀喜歡林清玥，那肯定是不可能。人這種生物，最喜歡健忘，特別是受荷爾蒙刺激的愛情，時間長了，激情消散那就一拍兩散。
喜歡是不可能的了，但畢竟那個女人是陳央的第一次暗戀對象，有股複雜的情緒令他想要見上對方一面。
也許，那個高中的女神，對他連名字都記不起來了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