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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然之言嚇了春柳、春杏一跳,春杏一邊搖着扇子一邊惶惶問道:“娘子說何事不對?”

春柳則瞧了瞧方桌上的擺設,不覺有何不妥,實在不解薰然所說何事。

薰然沒有應聲,此時她正沉浸於回憶當中,尋找着那一條條的蛛絲馬跡。

當年,她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童,這桂枝、夾竹桃的藥性、毒性她自然是絲毫不知,直到今日,她也是查閱了醫藥典籍,才知道夾竹桃無論葉、莖、皮、根與花均有效力,以葉的作用較強,花最弱。

而毒性以新鮮樹皮為最,乾燥後毒性減弱,花的毒性較弱,其分泌出的乳白色汁液誤食也會中毒。

不管夾竹桃有多毒,也得口服才會致死,但因它對胞宮有興奮作用,所以孕者不能接觸。若接觸過多,則會昏睡、眼花,腹痛。

桂枝本屬於溫經通脈散寒的藥物,本身對孕者沒有危害,但是桂枝和夾竹桃混在一起,兩者共通,滑胎的效果會更明顯。

如此複雜的藥理知識,豈是自己當年一個五六歲孩童能懂得?

這中間似有一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促成着這事,薰然努力回憶,想要想起到底是何人告訴她這兩味葯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模糊的身影,若隱若現的衣擺,還有那不斷閃現的蓮花圖案……

許是年歲太小,薰然對那時的事總覺得有極多的片段,卻怎麼也連接不起來。

苦思憫想時,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而耳中,就見芷然這個調皮鬼一路小跑進了花廳,還未坐定,便“阿姐、阿姐”的叫個不停。

一見薰然,便挨坐到她身邊,一張小臉因興奮而紅撲撲的,額上還有些許汗珠,可見她一路過來有多急。

“唉,本想安安靜靜地抄寫佛經,你這頑猴一來,這經是抄不成了。”薰然故意沉着臉,無奈而又不耐地說道,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瞧了瞧芷然,見她滿頭大汗,又對春杏道:“將櫻桃冰酪取一碗來給三娘子祛暑。”

春杏笑了笑,連忙去取。

芷然瞧了一眼桌上才抄了幾行的經書,不以為然地扯着薰然袖子直晃,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姐姐,我剛剛聽說三嬸娘因為大姐禁足之事到桂喜堂大吵大鬧,連阿爺和三叔都來了,這可是真得?”

薰然眼眸子暗了暗,這消息傳得真快,看來桂喜堂也有不安分的人了。

“姐姐……”芷然見薰然不搭理她,拖着長音,撒着嬌,“你快和阿蘭說說你是怎麼讓大姐禁足的,還有三嬸娘,可挨了訓?”

薰然忍俊不禁,假意捂上耳朵,搖頭晃腦地尖叫:“魔音入耳呀!”

芷然急了,一把扯下薰然捂在耳朵上的雙手,嘟着嘴嚷道:“你要是不和我說,我就去問阿娘。”

薰然笑了,直掐芷然的臉:“你且去吧,看看阿娘是和你說此事呢,還是拿着前幾日的怒氣一併罰了你。”

芷然聞言,索性整個人都偎依到薰然身上,拿臉磨蹭着薰然的肩,懇求道:“阿姐,你就與我說說嘛。”

薰然長嘆口氣,笑道:“大熱天的,挨得這般近你也不怕熱。”嘴上雖這樣說著,手卻沒有推開,只是說道,“罷了罷了,和你說說也無妨。”

芷然一聽有門,立馬高興地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滿目期待地瞧着薰然。

薰然瞧着她裝模作樣的正經樣子,忍不住掩唇輕笑。

“和你說也行,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條件等會再說。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此事的?”薰然心中有疑問,這事發生不出一個時辰,怎麼就連芷然都知道了?

剛剛二嬸曾氏過來,說不定也是為了此事。

“這事在院子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我是聽春靈說的。”芷然說著,指了指立於門邊的一個約莫八九歲大的小丫鬟。

薰然抬眼看去,小丫鬟留着頭,身形瘦弱,還未長開,正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

“春靈,我問你,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春靈見薰然問她話,向前走了半步,回道:“婢子是聽院子里掃灑的姐姐們說得。”

薰然皺了皺眉,看來這事正如芷然所說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母親做事一貫妥帖,劉嬤嬤和春福都是得力的,三嬸來鬧之事算得上是家中醜聞,按理桂喜堂定會將此事瞞去,一干知道此事的人也會遭警示。而三嬸那邊,今日她來鬧事沒得半分好處,自然不會將此事拿出去大肆渲染,如此算來,此事倒像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

前世自己自詡清雅之士,兩耳不聞窗外事,此時方知,深處濁塘中,怎能獨善其身。須得將污泥鏟去,濁物洗凈才能換得一池清流。

再看春靈,年歲雖小,但舉止倒不小氣,規矩也學的不錯,回話聲音響亮,不卑不亢,確是個出類拔尖的小丫鬟。

“這是新來的丫鬟嗎?”薰然並不記得妹妹身邊有這樣一個丫鬟,只記得服侍妹妹的大丫鬟叫春蕪,還有一個二等的丫鬟叫春綠。

“阿姐忘了嗎?春靈是今年春天新進府的,原是分在芙蓉居,阿姐你嫌人多,就給了我。”芷然歪着腦袋,心中暗笑她這個自詡過目不忘的姐姐也有健忘的時候。

經這一提醒,薰然想起來了,前世自己不喜歡院子里太多人,平日里只要春柳、春杏服侍,加上外頭負責洒掃的、端茶的、守門的種種,也就四個小丫鬟,本來還有王嬤嬤在身邊,但後來王嬤嬤癱了、春柳被打發了,她仍只留着春杏和那四個小丫鬟,不曾增添過人手。

而今年春日,母親曾覺得她年歲漸長,芙蓉居該添幾個人,就在新收丫鬟中,分了兩個給她,結果她一個未要,一個給了芷然,一個還了桂喜堂。

這個春靈還真是她給芷然的。

“春蕪和春綠呢?”薰然問道。

“在澤蘭居呢。”芷然答道。

薰然眨眨眼,取笑道:“你是讓她們給你做吳嬤嬤布置的課業嗎?”

芷然沒想到姐姐這也能想到,大窘,紅了臉道:“阿姐,你知道我最做不了這針線活了。”

薰然又好氣又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鼻子。

怪不得芷然帶了一個不知輕重的小丫鬟在身邊,原來那兩個大些的都幫她做課業去了。

“阿蘭,你若答應我幫我抄經,我便和你說說早上的事。”薰然撫了撫桌上有些微皺的宣紙,嘴上慢悠悠地提了條件,手下卻極快地寫了一句話。

芷然臉色一變,嘴角耷拉下來,心裡極其不情願做這事,但她又極想聽聽薰然是怎麼讓大姐禁足的,想了想,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似的,咬牙說道:“好,抄經總比做針線好。”

薰然笑了笑,斜眼瞧瞧妹妹,指了指自己剛剛寫下的那句話,大聲說道:“抄經得用心方能有所悟。阿蘭,你念念這句。”

芷然探頭瞧了,朗聲念道:“人有多言者,猶百舌之聲。”

話音剛落,卻見春靈忽然跪下,惶惶凄求:“婢子錯了,婢子以後不敢在三娘子面前言是非了,求二娘子饒了婢子。”

芷然愣怔,隨即看着春靈皺起了眉頭,一個小丫頭竟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薰然沒有理會,伸手將櫻桃冰酪端起遞給芷然,臉上帶着寵溺的笑容,眼底卻浮上了厚厚的陰霾。

一個八九歲大的丫鬟,機靈是好事,但是若是機靈過了頭,就讓人不得不生疑了。

剛剛那句話,若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小丫鬟,應該不懂其意,至少不會馬上懂。

春靈卻能如此之快的意識到自己的暗指之意,可見這丫頭本事不一般,來路也不尋常,說不定還念過書。

看着芷然喝完冰酪,薰然這才對春柳、春杏、春靈說道:“都下去吧。”

春柳、春杏頷首斂裙退下。

春靈則悄悄抬了頭,眼眸轉動,心中不安。

原以為會受罰,卻見薰然並無下文,心中更為忐忑,怎奈薰然已發話退下,只得先顫顫起身往門邊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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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土依水中贈送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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