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執起面前的茶壺，抬起皓腕幫唐慎思倒了杯茶水，而後將茶水推到了他的面前。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

唐慎思愣愣地看着柳素伸過來的手，只覺得那一雙縴手皓膚如玉，映着碧綠色的茶水，便好似透明的一般。

“喝茶吧。”柳素見唐慎思一付呆傻的模樣，便又是出聲說道。

唐慎思從呆愣中醒過神來，立馬拿起面前的茶杯，想都沒想就往嘴邊送，不出所料地被滾燙的茶水燙地不行，杯中的茶水也灑了一半在衣襟間，那模樣甚是狼狽。

柳素只是輕輕笑了笑，便起身去一旁取了塊乾淨的帕子，遞到唐慎思面前，說道：“怎的這麼不小心，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唐慎思面上很是窘迫，聽着柳素的話語，接過帕子的手滯了一滯，抬頭看了她一眼，才面帶緬懷之意地開口道：“以前的事……你都還記得？”

柳素低下臻首，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開口道：“我怎麼會不記得呢，你那時候叫我都忘了，可你覺得，我又怎麼能說忘就忘得了呢……”

唐慎思的臉上頓時也浮上了一抹內疚，含情脈脈地看着柳素，許久之後，才又開口道：“素娘，你好像變了……”

柳素依舊低着頭，眼中似乎有盈盈水光，亦是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道：“不是我變了，是你變了吧……”說完這麼肉麻的話，柳素身上已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為了劇情需要，她也只能繼續陪唐慎思演下去，誰叫這他的畫風就是瓊瑤風呢。

聽了柳素的話，唐慎思面上的內疚越發深了。他忽然就站起身，伸手抓住柳素的手，愈發深情地喊了一聲。“素娘，我……”

柳素沒想到唐慎思竟然敢吃她豆腐。心中頓時泛起一陣噁心，飛快地將手抽回來，轉過身去，放在衣服上拚命蹭了蹭，口中依然是幽怨地說道：“你不必說了，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唐慎思皺着眉頭甩了甩頭，然後才將柳素的身子掰了過來，面上的神情滿是糾結。緩緩說道：“素娘，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

柳素着實受不了唐慎思這“深情”的模樣，低着頭，不讓他發現自己眼底的厭惡之情，伸出手用力地將他一推，便泫然欲泣地說道：“你現在同我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你說你沒有忘記我，可你們唐家是怎麼對我的，你們還將穀雨也抓了起來，你明明知道我跟她情同姐妹。她現在被抓緊刑部大牢，不知道再受着怎樣的折磨，唐慎思。你就是這樣對忘不了我的嗎，那我倒還不如你將我忘個徹底！？”

唐慎思聽完柳素的言語，亦是一臉痛苦，拚命搖着頭說道：“素娘，你誤會我了，其實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你可知道，當初從祖母那裡知曉你去世的消息，我有多麼心痛嗎。我怎麼都不明白，好好的。你怎麼就沒了呢，我當時想。這一定是你再懲罰我，你要讓我永遠記着你，才會那樣離我而去……”說到這裡的時候，唐慎思竟然哽咽了，柳素着實在心裡佩服他，這才是真的演技派。

唐慎思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道：“後來我知道你可能還活在世上，你知道我又多開心嗎，我當時在你府上等了你整整一天，卻都沒等來你，那種焦灼的心情你應該理解我的，我等不及想找到你，便把你的事情告訴了祖母，我想着，她要是知道了你還在人世的消息，一定也會像我一樣開心的，可我怎麼也沒想到，祖母竟然會讓官府去抓人，等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卻是已經來不及了，但素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對你的心還是像以前一樣！”

唐慎思這般說著，又激動地上前了幾步，想要去抓柳素的手。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柳素早就有了提防，猛地向後退了幾步，一臉沉痛地說道：“我相不相信你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兩個終究是不可能的！”

唐慎思就那麼痴痴地看着柳素，長長嘆了口氣，本是伸着的手無力垂下，緩緩問道：“素娘，當初在吳縣的時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祖母她們會說你已經死了，我當初不相信這是真的，還跟下人們確認過，他們說你確實已經死了，屍首是吳善淵親自送到府上的，屍首送來的第二日，祖母將將你下葬了，可是你明明就沒死啊，你能告訴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柳素拿袖掩面，似是在拭淚，等到袖子放下來的時候，她面上的神情已是平靜了許多，語氣帶着些疲倦地說道：“這其中的事情……有些複雜，你先坐下，我慢慢與你說……”

兩人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柳素又給唐慎思的茶杯中添了些茶水，才緩緩開口道：“當初我會那樣做，也是逼不得已，老夫人逼着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可我捨不得，那是我的骨肉啊，我便想了個詐死的法子，逃了出來，後來我輾轉來到了汴京，就在這裡安頓了下來。”

唐慎思聞言，看着柳素的眼神愈發愛憐，他一直以為柳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自然也覺得柳素會這樣做都是為了他，為了保住他們的孩子，便十分自責地說道：“素娘，都是我的錯，是我太懦弱了，才讓你一個弱女子，承受了這麼多……”

柳素卻是搖了搖頭，緩緩道：“我不怪你，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怪就怪，我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到了彼此……”柳素真慶幸自己年少的時候傻缺過，讀過那麼幾本腦殘瓊瑤小說，現在才能說出這麼逗比的台詞。

但唐慎思就吃這一套，聽着柳素的話，又激動起來了，本能的想去拉柳素的手，可惜柳素早就很有先見之明地把手放到自己腿上了，桌子上只有茶壺和茶杯，唐慎思只能作罷，換做含情脈脈地看着柳素，說道：“素娘，是我負了你……”

柳素依舊搖頭，四十五度抬頭，遙望遠方，幽幽說道：“沒有誰負了誰，只是當初愛錯，現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放穀雨她們出來，我們以後就兩不相欠，從此蕭郎是路人……”

這下唐慎思卻猶豫了，擰着眉，許久之後才開口道：“素娘，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這事兒一直都是祖母在辦的，我根本沒有一點插手的機會啊。”

沒有插手的機會？恐怕是不想插手吧，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她這個“攔路虎”，“隱患”自然要儘早的清除掉。柳素心中鄙夷着，面上卻不動聲色，雙目含淚，楚楚可憐地看着唐慎思道：“當初詐死離開是我的不對，可穀雨她們又有什麼錯，你們要抓就來抓我吧，把我和孩子一起抓進去，老夫人就滿意了吧！”說完就捂住臉，嚶嚶哭泣起來。

唐慎思一聽柳素提到孩子，臉色就微微一變，連忙安撫着柳素道：“你別說那些混話，祖母她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她當時也是氣急了，才會那樣做的，你先跟我回去，我好好勸勸她，她一心軟，就會把穀雨她們放出來了。”

“不！我不回去，唐家不可能容下我和我的孩子的，我若是回去了，我的孩子就是死路一條！”柳素抬起頭，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

“素娘，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們誰也不會傷害孩子，畢竟他是……”唐慎思說到這裡，卻沒有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與柳素問道：“孩子呢，孩子現在在哪裡？”

柳素見唐慎思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心裡冷笑了一下，面上卻依舊十分激動地說道：“我不會讓你們傷害我的孩子的！”

“素娘，你冷靜一點！你告訴我孩子在哪兒，我帶着你們回去見祖母，她一定不會怪你們的。”唐慎思依然是鍥而不捨地勸說著柳素。

柳素哭累了，索性不哭了，她定定地看着唐慎思，幽幽說道：“你那麼想我和孩子回去，究竟是為了我們還是為了你自己，唐慎思，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如今中了探花郎，連公主殿下都對你青眼有加，你是想做駙馬爺吧，能跟皇家做結親，老夫人定是巴不得呢，你怕我和孩子擋了你的路，我和孩子要是回了唐家，哪裡還有我們母子的活路！”

柳素話音剛落，唐慎思的臉色頓時變了，臉色微微發黑地看着她問道：“素娘，是誰跟你說的這些，你不要聽信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我是成了親的，怎麼能再尚公主，你莫要胡思亂想的，我讓你回去，都是為了你好啊！”

“為了我好？”柳素冷冷地看着唐慎思，一步一步逼近他，臉上的表情陰鬱地可怕，一字一句地開口問道：“那你敢去官府說明孩子的身份嗎，若是你敢，我立馬跟你回唐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