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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瞧,連你都聽出來了,父親先是要我娶妻,如今聽我想娶之人是殷小姐,便又以男兒當志存四海為由而拒。常言道,不戀紅顏枉君子,父親這般東掩西遮的,難不成他想着的不是我這個兒子,想將殷小姐嫁與他人?!”

欒澈越說越氣,臉色鐵青,渾身發顫。

程緋緋的心也緊跟着揪起,不僅是因為欒澈的脾氣,而是欒澈話中提到的那個“他人”,便是欒成雪。

果不其然,欒澈難免又想起了程緋緋和欒成雪的關係,臉色陰冷冷的,瞳光明澈嚴峻,銳利得似要將什麼刺穿。

程緋緋心頭垂淚,花容堪斷腸,一邊是欒澈,一邊是欒成雪,進退兩難。

程緋緋知道,欒成雪便是橫在欒澈和自己中間的一道坎,只要有欒成雪的存在,欒澈便永遠不可能做到對她盡無戒備。

正所謂手足、愛慕皆是情,程緋緋顧此失彼兩難圓,即便有一日能同欒澈相知相融又能奈何,從程緋緋降生起其實已註定了欒澈永遠不會將她視為山盟海誓的對象。

程緋緋實則恨極了自己,這一切因果緣由自己皆心知肚明,涇渭瞭然,可偏偏就是無法將對欒澈的感情抽離。

思悠悠,恨悠悠,不知何時方始休......

......

攬月為了逃躲欒澈,拉着聿沛馠和穆遙兲離開遵義齋後,長舒一口氣。

聿沛馠卻仍沉浸在先前與欒澈的衝突里,罵不絕口。

那怒氣沖沖的架勢足可叱吒風雲,恨不得立刻便於五洋捉鱉、移山填海一般,袒臂揮拳道:“要不是你二人攔着我,我聿沛馠定是要給那姓欒的點兒教訓嘗嘗,竟敢明目張胆跑到咱們閬風面前揚己露才,沾沾自衒?!不就是第一場比試得了個第一嘛,還不是靠着他爹,在咱們面前顯擺浮躁個屁!”

攬月道:“你也別這麼說,畢竟評審閱卷之人都是眾派掌門,自會謹本詳始,苛察為明,所以這樣說來欒澈應當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

聿沛馠昂昂不服道:“小騙子,瞌睡蟲。姓欒的方才對你乖嘴蜜舌的討好幾句,你就偏心他說話了?那評審閱卷的龍溪派和六壬谷,試問有哪個不是投靠在?華胯下,都是些溜須拍馬,極盡巴結之徒,誰知道欒澈的第一是如何而來。再說了......”

聿沛馠話鋒一轉,拍着穆遙兲的肩膀說道:“再說了,那個汪翰一看便是為了阿諛諂媚於?華,便偏幫?華派有意中傷玄霄和暘谷二派,否則龍溪派並列第一的成績也未必磊落。不信你便問問遙兲,龍溪派的那點兒猢猻小把戲,遙兲總不會誆你罷。”

攬月既氣又無奈,也不想同聿沛馠無謂的拌嘴斗舌,索性面北眉南,不揪不睬。

“嘿!”聿沛馠見攬月妝聾做啞,對自己的態度漠然,聿沛馠怏怏不服,推着穆遙兲的肩膀催促道:“遙兲,你跟她說,別整日覺得我的話便是胡謅亂說。”

“嘖!”穆遙兲被推得不耐煩,將臉瞥向一邊,畢竟這種背地裡數黑論白,肆意評論他人之事並不是人人都樂意做的。

“誒?連你都這樣,倒是為我引證一下啊,免得小騙子總覺得我是空口白話,捕風捉影。”

聿沛馠搔首摸耳,急不可耐。

“不然,讓我來說。”

三人身後一個溫潤純凈的聲音傳來。

攬月回眸道:“陳朞?!”

“臭瞎子,怎麼又是你啊?!真是陰魂不散,怎麼著?你也是同那欒澈一般,來我等面前逞工炫巧、耀武揚威的?”

聿沛馠一見陳朞便蹙眉,嘴上毫不留情。

“你怎麼說話呢!”

陳朞身後另一個朗朗的聲音高亢道。

聿沛馠探頭往陳朞身後望去,陳胥義憤填膺,胸膛劇烈起伏,為哥哥打抱不平道:“你才是瞎子,牛目識草不識珠,有眼無珠腹內空!狗坐筲箕,不識好歹!”

“嘿!”聿沛馠昂首挺胸,逼視上前,恫嚇道:“你小子罵人倒是一套一套,這水平倒真不輸給那人模人樣的太子。瞧你長相駿雅,怎麼一出口便是學那灌夫酒後坐罵?”

陳胥剛直敢言,鬥雞一般伸長脖子,絲毫不肯示弱道:“是你赤口白舌,對我哥出言不遜,惡言惡語在先!”

“陳胥,不得出言無狀。”陳朞霽月清風,淡然疏闊,微微側臉,對弟弟淡淡說道。

而那陳胥,在陳朞面前宛若一隻聽話的兔子,方才還在與聿沛馠橫眉怒視,立刻變得溫順乖巧起來。

陳朞禮度委蛇,莊重從容地對攬月抱歉道:“見笑了,舍弟毛頭毛腦,做事粗魯莽撞,請你見諒。”

攬月慌忙擺手,斜睨了同樣莽莽廣廣的聿沛馠一眼,苦笑道:“哪裡,令弟直而不肆,倒是一副嶙峋傲骨。沛馠輕言肆口,亦有不當之處。”

“嘶,我......”

聿沛馠賭氣欲辯解,忽然又鬆軟下來,退去一旁。

因為眾目睽睽之下,閬風和玄霄兩派的承襲人間斯抬斯敬、禮貌相談,並不比以往的私下往來那般任意,此刻意味這兩派之間捭闔縱橫,道義之交。

一旦各自以門派承襲人的身份相交,那便如同臨軍對陣,隔江對壘。

故而無論私下裡交情如何,聿沛馠和穆遙兲也得認清場合,識時達變,就像此時此刻,聿沛馠和穆遙兲的身份便是閬風山門下的高足弟子而已。

攬月沒有想到聿沛馠和穆遙兲突然如此鄭重,對自己竦然起敬,隨侍身側,奉令儼然。

這感覺尊而不親,攬月有種生分之感,卻又無可奈何。

陳朞翩翩白衣,皎如玉樹,神閑氣靜對陳胥道:“和氣致祥。”語調柔和,卻浩氣四塞。

陳朞的謙謙君子之風,溫和其如玉,如琢如磨,是一種別樣殊異之美,若單單以“英俊”二字來衡量,那便庸俗了。

飄飄公子,爽氣橫秋,此等白皙少年只應畫中有,定非塵土間人,敢問丰標不凡的茂才公子,怎能不亂人心曲。

攬月回望着無瞳卻依舊眼凝秋水的陳朞,感受着他默默傳遞來的情真意切,千絲萬緒混作一團,一時眼不回睛、目不轉視,竟看得出神。

“吭吭。”聿沛馠在身後聽上去漫不經心地一通輕咳,方將攬月的思緒喚回。

攬月轉眄流精,倉皇遮掩着先前的失態,隨口拾起一個話頭說道:“你先前說要為沛馠他引證什麼?”

陳朞這才楚楚謖謖,以清雅純凈的聲音說道:“方才聿宮主所言的確不假,陳朞並非小人腹心,只是希望你知曉後能有備無患。”

“你是說龍溪派嗎?”

“嗯,之前我曾對你提及過,我與龍溪派的喬柯相熟。你如今大約也明白,江湖百派之所以能在世間立足,多是各有些獨出手眼,不同凡響之處,而這龍溪派則擅長點水化鏡。”

“點水化鏡是何用處?”

“此術名喚‘潭鏡術’,眾所周知,龍溪派因依仗龍溪水域而創派得名,龍溪一代多有深潭淺窪,行走傳遞消息皆不便利,龍溪派的開創者便修鍊了潭鏡術,施術之時可在一定範圍內將潭水變化作鏡面,以此來互通信息,故以此得名。”

“也就是說,龍溪弟子施術之時,便相當於獲取了千里之眼、順風之耳?”攬月比喻道。

“對,至於範圍,則因人而異,正如我派的摘星術一般,要視修為高低而定。”

攬月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難怪......”

“難怪什麼?”陳朞問道。

“噢,沒什麼。難怪沛馠會說龍溪派善用猢猻把戲。”

攬月搪塞敷衍着,實則她是突然回憶起自己與婁嫄那夜於鵝湖上相見之時的場景。

那晚在風雩亭中,二人談話前,婁嫄曾十分謹慎始終的施展洪涯派的壁曦術,變幻出一道縈溢着七彩之光的皂莢泡將風雩亭與湖面間隔開,原來竟是做這個用處的。

那時婁嫄只說是壁曦術可避影匿形,攬月還覺得婁嫄大有如臨深淵之感,會不會過於謹小慎微,今日經陳朞和聿沛馠這麼一提及,卻是自己無知無畏之錯。

自己涉世未深,霧裡看花,對百派術法不知就裡,的確比不及婁嫄和陳朞他們身經百戰,望塵知敵。

攬月心中感嘆,相形之下自己淺見寡識,尚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必得更加警惕小心。

陳朞見攬月兀自沉思默慮,說道:“你也無需多慮,?鼓盟會並非僅此一屆,含光子既已考慮到玄霄派的摘星術,那便定然也通曉龍溪派的潭鏡術,倘若龍溪派有所鬼祟動作,先生必然不會容其逞心如意。”

攬月問道:“所以,有如此翻空出奇術法的並非只有玄霄的摘星術。那麼汪翰在尊義齋內果然是有意針對玄霄派而來?還是說單單與你針鋒相對?”

陳朞守正持重,為攬月有條不紊分析道:“汪翰應當不是沖玄霄來的,亦不是衝著暘谷來的,而是衝著你們閬風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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