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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程帛堯如今在雲涯道院不知道多舒坦,在林蔭下,細細金秋涼風帶來的草木枯乾香氣里,安逸得不得了地聽何易山講卦學基礎。何易山講完就讓倆人自己慢慢理解,他則背着手找個隱蔽一點的地方喝兩口小酒。

抬頭見一刻都離不開酒的人又背着他們喝去了,程帛堯和李崇安一點反應也沒有。李崇安繼續演卦,而程帛堯則支着下巴看着從懷裡掏出來的書信,書信是上課之前送到的,上邊寫的是楊家最新做的一件新奇事——找一個在染坊做雜役,名叫董豐的少年。

“這個人以後肯定很不凡吧,要不然楊玉綾找他做什麼。”程帛堯現在苦惱的是,要不要截了這把賭注,自己去把這個叫董豐的找出來,看看他能做些什麼。

眼下在京城裡盯着楊家的幾個人是小程媽給的,忘了說,小程媽武術世家出身,雖然這個身份在京城權貴里不算什麼,可小程媽隨手就給了程帛堯幾個功夫不錯的,因為程帛堯說需要幾個能盯梢能跑腿送信的。

“截下吧,我不知道這個人以後怎麼才能成功,不截吧,也不能看着你白白得這麼個助力,回頭你不得用他來對付我呀!”這麼一想,還是截下這賭注吧,楊玉綾沒這位少年又不是會死。程帛堯往四周看了一眼,何易山還在躲着喝小酒,李崇安在研究卦盤,她就沖不遠處送信的“高手”招招手。

“高手”走過來,小聲道:“程姑娘。”

“先找出這個人來,就算他們先找到,人也必需在你們手裡才行。找到他,問問他想做什麼,能做什麼,或者需要什麼,能答應的條件都可以答應,但是不能和程國公府牽扯上關係。以後,不管那邊要找什麼人,都照此辦理。人可以讓我娘親去相一相,但是讓娘親不要暴露身份。”小程媽看人的眼神是不差的,打理國公府那麼多年,經濟頭腦也是靈光的,所以人品德行還是要讓小程媽過過眼的,畢竟自己不在京城,當然她在京城這相人的事她也做不了。

她這般不避諱着李崇安,倒讓李崇安都奇怪了,好像自從說過太子那件事後,程帛堯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再避開他了:“程師妹,如果不想和國公府扯上關係,不如我替你挑個人選。”

做為一名王子,李崇安手裡的資源怎麼都要比程帛堯多,找個能放心的人比程帛堯容易得多。

歪着腦袋看向李崇安,紅狐狸又露出尾巴來了。程帛堯等的就是李崇安上鉤呢,因為一個人做不保險呀,大家一起玩才更安全嘛。

一看她這模樣,李崇安就知道自己被坑了,可是還能怎麼樣,只怪他自己上趕着被坑唄:“我寫封信,讓你家的侍從送到秦王府,我父兄自然知道該找誰辦這件事。”

“高手”聽了看向程帛堯,程帛堯點點頭,“高手”轉身而去迅速消失在兩人視線里,等程帛堯再看向李崇安時,眼睛亮閃閃地能當鏡子用:“那就謝謝師兄了。”

“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這麼……這麼關注一個跟你已經不相干的人。雖然她曾經做過一些事,差點陷害着你,但是也不必如此時時刻刻都派人看着,若是擔心她興風作浪,又下不去狠手殺了她,讓她吃幾帖葯便是。”李崇安這時透出他出身行伍之家的殺伐果斷來,他認為這樣一個人,當時就不需要再留,不殺她卻也不能留她有繼續禍害的機會。

“崇安師兄,我也不說什麼那畢竟是一條人命的話,只是,我為什麼要讓她髒了我的手和心呢。一個人要自取滅亡,不需要別人動手,一個人不自取滅亡,別人動了手也能逃脫,這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程帛堯才不想背着一條性命晚上怕走夜路呢,為楊玉綾手染鮮血做劊子手,她覺得不值。

這話,李崇安聽罷,想起了程帛堯在棋盤上的手段,乾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該放棄的,從來不多挽救,能救下的,也從來不放棄,這樣丫頭確實像是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不愧是火紅狐狸,還道她只有擠眼淚和擠笑臉這倆招呢:“你這樣想是對的,污血濺身這種事,不是小姑娘應該做的。堯堯,你好好學棋就好了,這些事你為什麼要管呢,要知道你父親和兄長都不是愚笨之輩。”

沖李崇安一笑,程帛堯說道:“因為我這人,不是自己做的事不放心,何況楊玉綾不也是個姑娘,姑娘對姑娘。”

話說到這裡,李崇安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而是開始說起今天的課程來同,程帛堯也隨着他轉移話題。不同的是,李崇安覺得這件事程帛堯做得對,只是到底是姑娘家手段,她對別人不狠,對自己也不狠。而程帛堯卻覺得,李崇安大概是覺得自己一個小姑娘,心思這麼複雜深沉,很令人不齒。

“崇安師兄,如果你覺得我走錯了路,就把我打醒,你要覺得打不醒就……”

……

“就怎麼樣,殺了你?”明白了,這姑娘其實對別人對自己都挺狠的,李崇安白她一眼,將手裡厚厚的書敲向她腦門,說道:“發什麼毛病,放心,我看着你,會在你抬腿走上岔路的時候,就把你給綁回對的路上。”

她根本就沒這麼想好不好,不過人家說得這麼好聽,她就不反駁了,火紅狐狸眼淚汪汪,滿懷感動地道:“師兄,你真是好人!”

莫明被發好人卡的李崇安忍不住無語望天:“別擠眼淚了,你將來肯定老得快,天天不是擠眼淚就是擠笑臉,累不累啊你。”

兩天後,程帛堯接到京城來信,董豐已經找到了,卻是個經商良才,而且家中有祖傳的染色之法。只是董豐苦於沒有本錢,又不敢聲張自己有祖傳的染色之法,所以才去染坊打雜,一邊熟悉着染色之法,一邊慢慢積累本錢。

找到董豐時,董豐因為擅自更改染料配比,差點被坊主打死。秦王府讓誰出面救的不知道,只知道董豐得了一大筆錢入股他的染坊,當然只是對他來說的一大比錢——一千兩銀子。

“一個人怎麼用一千兩銀子來改變一生呢,師兄,你期待不。”

“看着吧,誰知道呢。”李崇安對銀子很有概念,但他也不覺得一千兩能起什麼大作用,雖說有一千兩吃喝一世都可以不用愁,但是用來經營,一千兩扔水裡,水泡都不帶起的。

“師兄,你說要不我們也來做點事。”

“做什麼事,你又想幹什麼,別老在我面前挖坑,不是每個坑我都會跳。”李崇安拈着棋子,事實證明他只要不看着程帛堯那軟綿綿的笑臉和粉嫩嫩的苦臉,他就可以很冷靜,尤其是手裡還有棋子的時候。、

“我想很久了,想開一個專門下棋的茶館,主要是想替天下愛圍棋的清貧人士找個好去出。一來有棋可下,二來能掙着銀錢養家糊口,進而在棋道上追求更高妙的境界。”這件事程帛堯確實想了很久了,這大明朝會下棋的人很多,愛棋的人也多,但真正傾盡精力鑽研圍棋的,要麼跟李崇安一樣本身家資豐厚,要麼清貧得讓人不忍心去看。

其實,程帛堯想做的是很久以前她就想過要去做一件事,把圍棋職業化,其實某種程度上就可以算是商業化了。這樣一來每一局對弈雙方都能拿到對局費,不知道多少愛棋的人會因為這個在全心研究圍棋,也能掙着錢把日子過好。

細細地跟李崇安說了一些職業圍棋的規則和獎勵手段,李崇安開始還不當回事,越聽倒越覺得這事可以做。而且照程帛堯的辦法做,天下會下棋的人都有個譜,他日後想下棋還怕找不到人么:“可以,你想怎麼做?”

“董豐不是商業良才么,我把剛才說的寫下來,讓他去操辦。這個小事,就當是他的敲門磚吧,如果做得好,日後再讓他辦更多更大的事。”程帛堯是既想干,又不想太麻煩,正好出現董豐這麼個人,可以乾脆地當甩手掌柜了。

因為程帛堯出的是關於圍棋的主意,李崇安一點也不覺得多麼多麼驚人,也好在程帛堯在現代就是個一心鑽在圍棋里的廢柴,要不然她肯定耐不得寂寞,一定要去弄個商業帝國玩玩。要真是才十歲出頭就謀劃商業帝國,估計李崇安不會覺得驚人,只會覺得這個人要離遠一點。

所以說可惜了,本來小程七段有一個機會永遠遠離這個妖人的,可惜她沒把握住呀。

等到楊玉綾找不着董豐,卻聽說日後聞名天下的“朝霞坊”已經開張了,這讓楊玉綾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要幾年後才會出現的朝霞坊,為什麼提前了,這到底什麼狀況?

“怎麼會……”楊玉綾咬牙切齒半天后,最終確定自己只怕是搭不上董財神的船了。不過,她方法多得是,也不止一個董財神,只是董財神掙的錢要更多更快而已。

“姑母,西子街的房子,我給你的銀錢能買多少買多少,只是不要西子街兩邊的,西子街有個名叫大泥池的芳荒灘,就買荒灘邊上的,離得越近越好。如果可以,把那荒灘也買下來,只是……怕不肯賣。”荒灘中間有一片從來沒開過花的林子,今年冬天就會開花,卻是殘雪垂枝中的極品,且有個分外吉祥的品名——福壽仙翁。

因為這滿灘梅花,附近的屋院價格那叫一個見風就漲。如果有那荒灘在手,楊玉綾就更加不會愁了,後來那荒灘的主人把樹賣到萬兩一株都有人擠破腦袋想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