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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地滾了幾回床單後,李崇安總算是放過了紅狐狸,把紅狐狸從偌大的浴桶里撈出擦乾穿好衣裳再抱回被窩裡。看着紅狐狸靨染彤霞地閉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地窩在綉着芙蓉花的被子里,如飲過美酒一般的醺然陶醉。李崇安不由得失笑,碰了碰紅狐狸的小臉兒,俯在她耳邊輕聲道:“堯堯,我去看看父王和爹娘他們,你好好歇着,待會兒給你捎點心回來。”

“嗯嗯……”迷迷糊糊地應了兩聲,程帛堯再也不管了,拽起被子捂過頭,一副天打雷劈都別來打擾我的作派。

李崇安卻伸手把她的腦袋從被窩裡撈出來:“別矇著頭睡覺,對身子不好。”

說完見程帛堯再沒反應,知道她是困極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又在床榻邊坐了好一會兒,怔怔出神地看着紅狐狸的睡顏,只覺得心頭滿足極了。讓它種滿足是從心到身,甚至高過身心,直達靈魂的的餮足。這麼一想,李崇安更覺得有孩子或者沒孩子都不重要,有自然會心懷感激,好好珍愛,沒有卻也不必太過遺憾。

上天給他們以彼此,或許就知道他們已經滿足,世上沒有十全十美,如果這將是他們唯一的遺憾,他願意接受這樣的遺憾。只要紅狐狸永遠像現在這樣,嘴角微微勾起,睡得雲里霧裡,什麼也不愁,什麼也不憂,如此還有什麼遺憾是無法隨的呢。

“堯堯,我愛你。”這份愛深到連李崇安自己都不時被震撼,這般深深地愛與眷戀,真正讓李崇安感受到了詩中那種境界——朝朝幕幕長相見,生生世世猶不足。紅狐狸睡著了,自沒聽到他這話,不過紅狐狸懂得他心中如何眷戀着。那就足夠了。

捏一把臉蛋,李崇安起身出門去,門外的雪半些未消融,當庭兩株臘梅花卻開得正好。外院花園裡,更有十幾株臘梅開成一串串冰透晶瑩的臘黃,程國公和小程媽正在花園裡賞花,小程媽出身武術世家,其實不怎麼能欣賞這種美:“天寒地凍的,你身子也不怎麼好,在屋裡待着開窗看看就行了。非要站到雪地里來做什麼。實在想要走近點兒瞧,折幾支回去便是。”

“好好好,聽你的。花就不要折了,開窗便見得着,又不是自家園子,怎好隨意攀折。堯堯怎麼還沒起,這丫頭是越睡越懶了。回頭你說說她,到底是已經出嫁的人了,怎麼好還像在家做姑娘似的,想怎麼來怎麼來。我瞧着靜山也是個規矩的孩子,越是這樣,堯堯就越不能由着自己性子來。”程國公當著小程媽的面自然是這麼說。可要讓他知道李崇安就在身後聽着,絕對要反着來,女兒自己關起門來可以說一說。別人卻怎麼也不能嫌棄半點兒,這就是好爹爹的歪理。

“你這腦筋呀,真是不抵用了,沒看姑爺也沒起么,聽說前些時候很忙。這幾天才得着閑,多睡睡也是正常的。何況。你就知道他們倆在屋裡睡懶覺啊,沒準兒是在……做什麼呢。”小程媽一針見血地說道。

這話兒倒把程國公堵着了,雖說自家關起門來夫妻倆也是這麼過,可說起女兒女婿來,好像就頗為尷尬了:“咳……那就由他們去吧,只是堯堯身子不好,子嗣方面……不知道靜山怎麼考慮的,你說要是萬一……”

小程媽眼一瞪,低聲吼道:“你少在這兒胡說,你們家搭上我們家就沒誰身子不好的,堯堯准也沒事,她打小身體就柔弱一些,容易病着。堯堯那師姐不是說了么,怎麼也得養個兩三年,這才第二年呢,等再過兩年還是不成,再問問堯堯和靜山要怎麼辦吧。現在你可別胡咧咧,要是讓堯堯難受了,看我不收拾你。”

老程連連求饒:“是是是,聽夫人的。”

看着二老相攜從門洞里轉身而去,李崇安在原地不由得笑彎了眉眼,不是因為程國公夫婦二人說的那一番話,而是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和紅狐狸二十年後的樣子。那時候他們會相扶着去看朝霞晚霞,潮起潮落,去看春天的花,秋天的落葉,下棋的時候鬥鬥嘴,她爭強好勝,他就退開一步讓她強讓她勝。

這麼想着自是會心一笑,滿眼溫柔。

“靜山。”剛才那一番話,秦王也好巧不巧地聽到了,眉頭自然也就皺了起來。

“父王,早安。”李崇安這會兒心神溫暖柔和,面向秦王時,笑臉也比平時更具溫度一些。

秦王光是看着小兒子這笑臉就長嘆一聲搖搖頭:“罷了,你由來是個有主見的,若真是子嗣艱難,讓你哥多生幾個便是了。那小丫頭,你們就好好過一輩子吧,不用擔心為父,只要你們過得好,旁的都可暫且放下。”

其實秦王本來想勸李崇安納個側妃,但李崇安那張笑臉實在太過明顯,秦王轉念一想,算了,何必讓自己小兒子夾在妻子岳家和他之間難做。大不了以後讓長子過繼一個兒子給這倆承繼香火,橫豎都是秦王府的血脈,也不需要計較這麼多了。

秦王能在一念之間想通,倒讓李崇安感到意外了,早些年他說不要繼承王府,秦王何等執着。李崇安輕輕一笑,忽然想明白了,秦王的改變大抵都是因為他,他其實真不是個好兒子:“父王,此生有幸能做您的兒子,但願我不曾讓您太過傷懷。”

“嗬,怎麼沒有,當年你風雨交加的時候跑出門去,王妃差點沒提刀把我剁了。到了我一邊要承受王妃的怒火,一邊還要四處找你去,你是不知道,那時候我都恨不得剁了我自己。好好的一個家,讓我給弄得支離破碎,豈止傷懷,簡直是惱恨。”秦王說起當年的事,一邊樂一邊感傷,但看到小兒子現在的狀態,又覺得應該慶幸當時發生的一切。

“當時年少不經事,讓父王操心了。”李崇安現在覺得自己要有個幾歲就離家出走的兒子,找回來也得往死里揍,秦王不但沒揍他,還默認了他在江南學棋。如今才發現,當時曾埋怨過的,如今卻滿心感激,這大概就是紅狐狸教給他最重要的一點——什麼事都可以在恰當的時候,反過來省視一番,簡稱——反省!

“哈哈哈哈……現在知道了也不遲。”秦王哈哈大笑,這一刻才體會到,當真什麼都不重要,只要父子間能像現在這樣一直親近下去,別的計較來做什麼:“還有……年輕輕兒的,節制着點。”

怔了怔才明白過來這話里的意思,李崇安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秦王頗具手感地把兒子給侃了一番後大笑離去,一邊走還一邊招手說:“趕緊跟上來吃午飯去,這麼半天想來你也該餓壞了。”

……

這是他父王么,怎麼活像被鬼上身了!唔,不該這樣想,大過年的不能鬼啊鬼的,雖然確實有點兒像。

用過午飯後,李崇安找院長商量了一下大年三十的安排,雖說都已經定下,但還得再過一遍,人這麼多,寧可多過幾遍也不能到時候臨時慌亂。程柏濤和程松溪哥倆見妹子沒出來,晃晃悠悠地滿道院轉,道院里那麼多先生,隨便路上遇着哪個都夠他們興奮的了。

老程和小程媽也一樣,甚至秦王也有崇拜的對象,除了李崇業那個有妻有子萬事足,怎麼都要守着娘子不出門的,連仨倒霉孩子都鑽出門找人去了。只是很遺憾地是程帛堯的院門深深閉着,這明擺着告訴他們——今日高掛免見牌,無事跪安,有事也跪安,沒事兒要找事兒的開門放李崇安。

“師姐居然大白天關門睡覺,太不道德了!”鄭進元都不用琢磨,這位從前可是個雖然吃不了肉,可沒少調戲漂亮姑娘的主兒,自然知道肯定是做了什麼不道德的事兒,才招致這都下午了還在不道德地浪費光陰睡懶覺。

“這話你跟師兄說去呀,當著關起來的門說算什麼英雄。”張放和一句話就把鄭進元給噎死了,要不說越是讀書人心眼兒越壞呢,這讀書人家裡長出來的心眼都夠壞的。

李易托着下巴,吧嘰了一下嘴說:“我看明年咱們就能有個小師侄兒了,為了小師侄,他們再怎麼不道德咱們都該支持。堂嫂是怎麼教育咱們仨的,回頭咱們也怎麼教育小師侄,這樣就足夠回本兒了。”

鄭進元跟着托起下巴作沉思狀,然後覺得這個確實可以有,不過他也有疑問就是:“那萬一人家好好的不長歪呢?”

只見張放和跳起來給鄭進元一腦嘣,怒道:“你蠢呀,不會先把他帶歪了再教育。”

“這個想法很不錯,我附議。”不愧是右相這樣的老狐狸生出來的兒子,果然肚子里有存貨,是個能謀事兒的,怪不得父皇要誇張放和腦瓜子靈光呢,這會兒看出來了,果然很靈光。

“嗯,對,帶歪了再教育!”

……

程師姐知道了揍不死你們三個,孩子都還沒生出來呢,就想着把人帶到歪道上去,這仨倒霉孩子真是沒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