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鳳眉一擰，責問道：“玖煥，論起親來你是我的表侄，你怎麼反倒幫這個外人？”

龍王愛子如命，六界皆知。若是不到萬不得已，可不能傷了他。

“他是我內人！”玖煥倔強道，不停地輸出靈力。

“住手！”郷澤趕來救人，凝聚靈力於指尖，衝過去點仇曦的手腕內側。

仇曦手腕脫力，天帝趁機脫身，如蒙大赦，幾近窒息，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曦曦！躲開！”玖煥就快頂不住了，他還不知道後方的情況，擔心仇曦受牽連。

“找死！”仇曦彙集內力於掌心，旋手朝頭頂一擊。

仇曦此時心智已亂，他出手倒不一定是為了幫玖煥，更可能是看不慣天后那盛氣凌人的德行。

那群“馬蜂”登時四處亂竄，這箭羽是不達目的地絕不善罷甘休的。天后恐其傷及無辜，放出烈火將其火化成灰，天上下起了火雨，空中瀰漫著一股燒焦羽毛的氣味。

“曦曦？”玖煥拽住他的衣角，擔心道：“傷著沒？”

“滾！”仇曦扯回衣袖，面無表情地走向倒在地上的天帝。

玖煥淚光閃動，他方才還好好地，怎麼現在這般冷漠無情。

天帝扯著嗓子解釋道：“仇曦現在急火攻心，再不將他制服清出魔氣，他會墮入魔道！”

將神靈交給心魔，墮魔者會逐漸失去意識，成為心魔的傀儡。與此同時，墮魔者的力量會增強數倍不止。

仇曦在他這一輩已是無人能及了，若是再增強幾倍，六界幾乎無人能與之匹敵。再者他心有怨氣，入魔後必然嗜殺，六界遲早毀在他手裡。

“都怪你！”玖煥恨道：“以前對曦曦如此也就罷了！現在還刺激他！”

“三殿下，現在不是歸錯的時候！得抓緊想辦法讓鮫人王恢復才是！”郷澤規勸道。

“煥兒，你去請苦餘帝君前來，現下也唯有帝君有能力將曦兒體內的魔氣逼出了！”

天帝艱難站起，將腰間的白龍玉佩解下，遞給玖煥：“今日之事是本座唐突了，曦兒恢復後，本座自焚謝罪！”

“自焚？只怕由不得你！”聲音低沉但極有壓迫感。

只見來人抱琴從天而降，青衣飄揚如花開。身材瘦削，雙眸無神。就像一隻提線木偶，沒得半點兒人氣兒。

“參見帝君！”除了玖煥和即將墮魔的仇曦，其他人皆跪下行禮。

帝君在雲巔之上就察覺這兒有魔氣湧動，起初以為天帝能料理得來，現下想來自己可真是高估他了。

仇曦目光仍鎖定在天帝身上，喚出冰刃，朝天帝刺去。

仇曦周遭環繞著魔氣，殺氣騰騰。

苦餘也不著急，調了調琴絃。

天后急的嘴唇都快咬破了。

直到纏繞著魔氣的冰刃觸及天帝的衣裳時，苦餘才捨得撥弄琴絃，將仇曦的冰刃彈開，並使其穩穩地沒入桃樹中。

仇曦怒目圓睜，如同一直被惹怒的獅子撲向苦餘。

苦餘眼睛都沒眨一下，專心撫琴，面靜如鏡。

令眾人始料未及的是，仇曦非但沒能傷害到苦餘，還如同一隻微不足道的飛蟲被彈開老遠。

仇曦捂著胸口，用力拔出插在樹上的冰刃，靠它支撐勉強站起。擺好作戰的姿勢，如臨大敵。

“孽畜！本君允你自行了斷，來世賞你投胎做人！”他頓了頓，語氣依然平淡:“否則，本君你叫灰飛煙滅，永不入輪迴！”

苦餘方才那一震已經損其心脈，於他而言，殺死仇曦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仇曦自是寧死不屈，目光灼灼，還要再戰。

“不行！”天帝與玖煥異口同聲道。

苦餘置若罔聞，手指不斷髮力。

“苦餘，你憑什麼殺我哥哥？”柒染擋在仇曦身前，質問道。

鬼刑在其後使盡全力只想擋住仇曦的攻擊，以免傷及柒染。

苦餘眼皮微顫，瞳孔微微擴張。幾十萬年了，好久沒聽到有人這麼稱呼他了。

“哥哥！”柒染見仇曦已然被天帝和郷澤捆住，怒從心起：“放開他！爾等芻狗也配碰我哥哥？”

“他已然入魔，留著就是個禍害！”苦餘淡然道。

“你們才是禍害才對吧？”玖煥胸中積壓已久的憤懣終於爆發。

玖煥指著天帝的鼻子罵道：“你姦汙了他的母親，還拋棄了他們。還拿往事刺激他、綁架他，讓他變成這副鬼樣子！好一個六界之主、龍族楷模，我看是假仁假義、自私自利的六界敗類！”

“煥兒，我······”他似乎此時說什麼都是錯的，便緘口不言。

“還有你！”柒染對著苦餘破口大罵：“家兄墮魔又如何？您請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魔族為何存在？”

柒染不等他回答，自說道：“魔族沒有本體······”

環顧四周，譏諷道：“多一個生靈飛昇成神，魔域就多了一個怨靈。他們可不就是你們怨念的集合嗎？”

“這你如何得知？”天帝有些張皇。

柒染懶得回答天帝，逼視著苦餘說道：“現在好了！一個個自視甚高，瞧不起魔族又提防著魔族。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六界眾生，你捫心自問，你將魔族算進去了嗎？魔族那些化為人形的怨靈，就不配活在太陽底下了嗎？”

“您身為開世帝君，能容天地，為何容不下家兄？”

苦餘默然，此言似曾聽聞，心中泛起圈圈漣漪。

柒染眼角帶淚：“您身為帝君，不去懲罰犯下罪事的天帝，卻討伐家兄，這便是天理麼？”

“天帝失德，本君自會處置！只是仇曦······”

“只是什麼？”玖煥上陣：“他自始至終都是受害者，你還要讓他如何？”

苦餘自知理虧，牽起往事，思及故人，那雙眼睛總算明亮了一下，心軟了些：“身上的魔氣一時無法消退，本君盡力而為！”

“哈？”

此時心軟遷就的苦餘，與方才冷漠無情的帝君可真是判若兩人。給一唱一和的二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仇曦被縛神索捆住還停地掙扎，就算愈捆愈緊他也不願妥協。

這不服輸得勁頭，和那人有得一比啊！明知會越陷越深還往頭跳，執拗！

苦餘嘆了口氣，搖搖頭，都過去了。

他靜心撫琴，樂聲從他指尖流淌，聽得人目曠神怡，神清氣爽，戾氣盡消。

仇曦體內的魔氣也是爭先恐後地竄出，人也被苦餘的靈力托起。額間滲出豆大的汗珠，雙手握拳，指甲都要扎進肉裡。嘴裡咆哮著：“放開我！放開我！”

“他怎麼了？”玖煥心疼道。

“你不會在害哥哥吧！”

天后面露鄙夷之色：“魔氣未及時清出，便會深入骨髓。此時強行清出痛甚刮骨！”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天后局外者清：“忍著！”

天帝於心不忍，輕步上前，態度極為恭敬，提議道：“小神以為削了他的神格便能讓他少受皮肉之苦！”

“削除神格？”玖煥關切問道：“那他會不會死啊？”

“不會！他下凡歷劫成功，便能恢復神格！”他仰視浮在空中的仇曦，不無愧疚地說：“他積怨已久，魔氣早在他心裡生了根，強行吸出，我怕他會淪為廢人！”

苦餘默允，將仇曦輕輕放下，對天帝冷聲說道：“好好贖罪！仇曦的確是個好苗子……”

靈基深厚，身手不凡。辦事幹練，主次分明。任性灑脫，卻能顧全大局。別的不說，至少比這屆天帝乾淨。

“但禪位之事，還應遵從本心，不得強求！”

“是！小神禪位後，自會去尋帝君領罰！”

苦餘沒有應答，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