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是陛下差小人交給您的!”玖煥化身為一個小兵的模樣,向程炫說道。
“陛下?”莫非陛下早就猜中了結局?程炫還想多問幾句,那小兵卻早已不見蹤影。程炫忐忑不已,打開遺詔的手不住地抖動:
“封程愛卿為顧命大臣,儘快輔佐孫秦長子孫幹繼承;與南慶交好,相約不戰,護我北黎邊境安寧;叛賊孫謙按北黎律法處置;最後,將朕與皇后合葬於皇陵!”
這字跡,這語氣,定是陛下親筆書信無疑。
程炫將先皇的遺詔昭告天下,三日後就輔佐孫幹登基······
玖煥此時倚靠在仇汐懷裡看夕陽,雙目無神,一言不發。
“還想去哪裡?”仇汐見他情緒低落,便知他還捨不得離開人間。
“我想去看看母后,雖然我登基後她變得十分嚴厲,但是之前她還是待我極好的。”
“好!”想想還是不要將太后害死孫謙生母的事告訴他的好,省得他意難平。
玖煥帶著仇汐轉了一圈才找到太后,她此時孤身一人跪在佛堂。身著素衣,披頭散髮,左手握著烏黑的頭髮,右手握著剪刀“咔嚓”一聲,一把青絲飄然下墜,落在金黃色的蓮花拜墊上,醒目得很。
“母后這是在做什麼?”玖煥疑惑道:“在修剪頭髮?她身邊的婢女呢?”
“她這是想剃度修行,為你祈福······”順帶贖罪。
“剃度修行?”玖煥眨了眨眼睛,這個詞組已然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就是出家當和尚尼姑的意思!”
“哦!”他似懂非懂,旋即一想才覺得不對,問道:“當尼姑?她好端端的太后不做為何要去當尼姑?以前她不是還想執政麼?”
這小傢伙怎麼問個不停?畢竟是自己家的,只能寵著:“她可能見你駕崩了,難受了吧!”
俄而,仇汐發現自己的掩飾都是多餘的······
“端妃,害死你是哀家不對,是哀家派人汙了你的名聲,可哀家遵守約定讓庭和平安長大了不是?”太后提及此事竟毫無愧疚之意:“你為何要讓他將煥兒活活逼死呢?”
太后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面似古井無痕,似乎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不相干的事:“你以為陛下對那件事毫不知情?那時你哥哥客時囂張跋扈、居功自傲、藐視皇威,皇上明面上不說,暗地裡對他恨之入骨。怎奈何又找不到實打實的證據,治他的罪。這不是才有後面的事嗎?不然你以為單憑哀家能讓一個未淨身的男人進宮?”
“汐汐,母后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母后害死了庭和的母親?”玖煥面露驚恐之色,憶起孫謙的那句“是誰壞了我孃的名聲害得她上吊自殺?”是確有其事:“這才是庭和恨我的主要原因吧?”
“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太后換了個姿勢,頭向右傾,繼續剪頭髮:“伴君如伴虎,你以為哀家是贏在了算計上?論才學、論出身哀家都比不過你,但是哀家比你更懂皇上的心。故而生了煥兒後有意疏於管教,只教他要孝敬皇上,旁得什麼都不必學。”
太后頓了頓,眼神中掠過譏諷:“你倒好,讓庭和提前拜師也就罷了,還默許你那自鳴得意的哥哥為庭和廣立黨羽……”
太后搖了搖頭,面露惋惜之色:“你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來來回回,你、皇上、煥兒、庭和都死了,就留哀家一人活在這世上……”
太后拿出剃刀,將頭頂上的餘發剃了,長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哀家也有罪,便在佛前剃髮出家,為你們祈福吧!”
“原來,端妃娘娘是父皇和母后一齊害死的麼?”玖煥哽咽道:“而我還下令處死了庭和,我……”
“阿煥你沒有錯!”仇汐俯身為用拇指為他拂去眼淚:“錯的是他們,是他們為了一己之私釀成惡果,你那時還是個娃娃,懂什麼?”
仇汐應該更適合孫謙的角色,孫謙更像自己,不過孫謙可以堂而皇之地報仇,自己卻只能獨自隱忍。
若不是那魔氣鑽入體內,她是絕對不會將那些事說出來的。孫謙可以義無反顧地報仇,是因為他就算一敗塗地也不會比先前差到哪兒去。而自己若是敗了,那整個鮫人族都會成為她仇恨的祭品。
仇汐自詡為聰明人,才不會為了一時快感,苦心復仇。
“汐汐,我們回去吧!”現在越看越傷心。
“再等一會兒,你看完了,我還沒有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乾孃?”仇汐活了上萬年,小時候跟著母親顛沛流離,只記得母親總是皺著眉,眼神中淨是張皇,隨時準備逃跑。
自己從未感受過家的滋味兒,之後雖然有了柒染和這個小傢伙,稍感溫馨,但總感覺缺了什麼,不甚完滿。
“好!是你乾孃,那也就是我乾孃!”玖煥甜甜一笑,面上似揉進了萬丈光芒,照進了仇汐的心房。
二人打算隱身進去,府裡的下人個個都悶頭做事,個個陰沉著臉。
“怎麼會這樣?”府裡的下人平日裡關係極好,幹活時也會打鬧嬉戲,如今陰著一張臉算什麼?莫非……
仇汐急匆匆地衝進二老臥室,只見坐劉霄在床沿,老淚縱橫。
李桂芬調侃道:“這麼大人了,還哭,丟不丟人啊?”
“老婆子,你不是說要等我蹬腿後再去的嗎?怎麼說話不算數呢?”
“嘖!你這話說的,我還能算準自己的死期嗎?”李桂芬心口痛得不行,還不忘開玩笑:“我要是真有這麼厲害,那劉大人當年也不必寒窗苦讀了,老婆子我算命養活你!”
“老不正經!”劉霄拿袖子擦了下眼淚:“你走了,這一大家子可怎麼辦哦?”
“唉······”李桂芬嘆了口氣:“我也沒法子哦!”
劉霄嗔道:“你說你,有病還瞞著我,早點治療說不定還有希望!”
“人總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最後的日子何必靠著那幾碗黃湯吊著命呢?還不如灑灑脫脫、乾乾淨淨地去。”李桂芬心頭又是一抽,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只可惜······”
“只可惜汐兒不在跟前對嗎?”兩人攜手走了一輩子,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心思?
“是啊!”說道傷心處,淚水氾濫:“她那麼年輕,怎麼就去了呢?明明說要時常陪我來著,她還沒學會做南瓜餈呢!怎麼就沒了?”
玖煥抬頭望著仇汐,仇汐默默地流淚卻始終不願上前,玖煥牽著她的手往前抻,暗示她過去見劉夫人最後一面。
“罷了!我就不該給二老留下念想!”毫無愧疚地享受二老的寵愛,再自私地離開,只留著二老凝望著自己的背影。
“汐汐?”玖煥還以為仇汐生氣了,輕甩仇汐的手求回應。
“放心,我好著呢!乾孃的最後一刻還是留給乾爹吧!”
仇汐緊緊握著玖煥的手,離開劉府站在雲彩上:“阿煥,我先送你回龍宮好不好?”
“好啊!離開了這麼久我也想我的父王······”轉念一想,父皇不止他一個兒子,可仇汐就他一個人(莫名將柒染抹去)。拉住仇汐的胳膊:“要不我先陪你去鮫人池?”
“沒事兒,我要先去天庭辦點兒事,再回鮫人池處理政事!”她體內的魔氣她必須要查清楚,總不能平白無故被人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