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鴨兒避開鄰居，悄悄回了家，吃過午飯，睡了個午覺。

醒來後，李美問兒子：“鴨兒，晚上想要吃啥？”

陳鴨兒道：“媽，我晚上不在家吃了，約了幾個朋友。”

李美知道，反正現在高考都結束了，沒必要再管着，只是叮囑道：“別玩太晚，早點回來。”

陳鴨兒應了一聲。

等到差不多五點時，馮孟榮打電話過來了。

馮孟榮果然邀請跟陳鴨兒一起吃飯，陳鴨兒想都沒想，直接就答應了。

過了半個小時，馮孟榮開着幸福250摩托車過來。

陳鴨兒開玩笑道：“喲，馮總都沒配個汽車啊。”

馮孟榮也不見外，道：“這是我大伯原來運豬崽子的，現在給我開着。”

陳鴨兒本來是要開別人玩笑，結果自己反倒被涮了。他倒也不在意，知道馮孟榮說的是真的。2002年還沒有五菱神車，農村通常都用幸福250做運載工具。

馮孟榮笑嘻嘻地叫陳鴨兒上車。

陳鴨兒坐到後面，伴着突突突地摩托轟鳴聲，傳來一陣激昂的音樂，黑豹樂隊的《無地自容》。

馮孟榮指着車把手道：“步步高的播放器，我自己改裝的，音效可以吧。”說著，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陳鴨兒口中讚嘆不已，心中卻想，這居然是日後那個叱詫風雲雷厲風行的模具界扛把子。

在竇唯熱血的演唱中，二人很快到了市中心。

馮孟榮找了一家私房菜館，要了個包間。馮孟榮跟老闆估計是老相識，打了個招呼，才進包廂。麻利地問陳鴨兒：“有啥特別想吃的不？”

“馮老闆這麼大費周章地叫我來吃飯，我這有點不踏實。”陳鴨兒打趣道。

馮孟榮看了一眼陳鴨兒，覺得這小子不像是高中生那麼幼稚，反而有着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的老道。

但跟他相處，卻有着莫名其妙的輕鬆，也許是同齡人的緣故。道：“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這個廠子，雖說是個老闆，其實就是個光桿司令。“

陳鴨兒看他這麼直截了當，是個幹事兒的人，不拖泥帶水。掏出玉溪煙，遞過去一根道：“先點菜，邊吃邊聊。“

馮孟榮也不再多問他意見，直覺陳鴨兒不是什麼矯情的人。就隨手點了幾個菜，又問要不要喝酒。

陳鴨兒擺擺手道：“有的是機會。“

沒等菜上來，馮孟榮道：“這個廠子原來是我老子的，他呢，也就做做玩具模具，都是些小玩意兒，反正也不上檔次。

“他本意是關了的，我覺得可惜。模具市場，咱們國家才剛剛起步。往後，我估計機械行業肯定會蓬勃發展，所以，我就盤下來了。不過老頭子是個牛脾氣，死活不肯幫我，要我去找個正經工作。

“這不，你也看到了，找了個太上老爺。”

陳鴨兒聽他說得輕鬆，心裡應該是憋屈得不行，道：“你老子也是為你好。不過，這個丁文昌是什麼來路啊？”

“縣裡軸承廠的模具師傅，今年剛剛退休。我看他經驗老道，特意花了大價錢去請的。老頭子還帶了兩個徒弟過來幫忙。”

陳鴨兒冷笑了一聲道：“估計煙酒錢就花了不少吧？”

馮孟榮點了點頭，抽了口煙罵道：“老東西不肯真的幹活，啥事兒都藏着掖着。”

陳鴨兒道：“他們這種機關上退下來的，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種小作坊，不過是找個地兒騙吃騙喝罷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老頭子畢竟在機關里呆了一輩子，資格擺在那裡，萬一給我使點絆子，我這真的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這時候，菜都送了上來。

陳鴨兒想起前世吃飯，都是就着菜喝酒，很久沒像現在這樣就菜吃飯。風捲殘雲，瞬間幹掉兩碗米飯。

馮孟榮道：“你這是餓得有多狠？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陳鴨兒聽他這麼說話，那是當自己不是外人了。雖說這想法沒啥錯的，終歸還是年輕，太容易相信人。

心裡也慶幸，要是等到超霸模具再壯大一點，那自己可就沒這機會了。道：“嗨，馮老闆請客，吃起來格外香，讓老闆見笑了。”

說完，兩個人都發出一陣笑。

馮孟榮道：“你似乎對模具很了解啊。”

陳鴨兒道：“不敢說熟悉，頂多就是個大師水平。”開了個玩笑，又正色道：“你現在這套模具啥時候得交貨給客戶？”

馮孟榮道：“明天，但是現在質量一直沒能合格。”

陳鴨兒道：“咱們先把這副模具搞定了，現在天也熱，晚上睡不着，咱們就挑燈夜戰。”

馮孟榮道：“就咱倆？不是哥哥不信你，咱倆估計弄不過來。”

陳鴨兒打了個飽嗝，笑道：“技術，有我這個大師在，別擔心。人手嘛，我來給你解決。至於丁文昌，恐怕得你犧牲下了。”

馮孟榮道：“兄弟，你是哪路神仙，說話這麼硬氣？”

陳鴨兒聽出馮孟榮想要相信自己，但是有了丁文昌這個前車之鑒，他還是要搞清楚自己來路，所以才這麼直白地問自己身份。

陳鴨兒道：“馮老闆，我爺爺以前是個走街竄巷的鋁鍋師父。”

馮孟榮點了點頭，他知道鋁鍋師傅。用泥土做模具，然後把鋁水澆灌進去，這樣就能做出鋁鍋鋁壺等產品，自己大學時金工實習，就是做的鋁飛機。

陳鴨兒繼續道：“所以，我自小聽了不少模具的這些事兒。高中時，也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籍，也算有些了解。”

馮孟榮雖說剛剛走出大學們，但對陳鴨兒的話卻不怎麼信。畢竟，模具這一行業，經驗比知識重要得多。不過，他也不好再過多質疑。

陳鴨兒看出他的躊躇，所以接着道：“我準備技術入股，跟你一起把超霸這個盤子做大。”

他本打算晚點提這個事兒，但覺得馮孟榮對自己存有疑慮，因而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把真實的動機適當暴露出來，能夠博取對方的信任。

馮孟榮雖然很詫異陳鴨兒會有這個要求，但是心裡的疑慮卻打消了。陳鴨兒既然提出技術入股的要求，那麼至少證明他是真心想要幫自己做事。

但是對於這個提議，他也不想貿然接受。畢竟，陳鴨兒的這個技術到底值多少錢，還有待掂量。經驗不同於專利，沒法很明確地衡量。

馮孟榮道：“我這一個小作坊，能不能活下去還是一回事兒呢。”說著起身去了趟廁所。

陳鴨兒知道，他暫時不會答應自己的提議。不過，他也不擔心，畢竟剛剛認識，對方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相信自己。

馮孟榮回來後，道：“你剛才說的要我犧牲，是什麼意思？”

陳鴨兒道：“老油條嘛，必須得由老師傅炸。”

馮孟榮一開始沒理解，想了一會，瞬間明了。這是要自己去求自己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