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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是羅布泊的多風季節,沙塵暴在這個時段里是這裡的常客,時常突然來訪。這位客人的熱情已然近乎暴躁,每次造訪似乎都是一次尋仇,恨不得將所有人都擁在懷裡狠狠揉碎。狂風一起,頓時黃沙飛揚,遮天蔽地。天與地在瞬間就模糊了彼此,毫無分隔,讓人覺得彷彿回到了蒙初的渾沌之中,只是不知道迎來的究竟是消亡還是重生。

數日以來,我們已經遇到了許多次沙塵暴,從簡單時的目不視物,到嚴重時的被黃沙徹底掩埋,我們都已經親身體會了一番,讓我們心中對大自然的敬畏不由再次加深了許多。我們的帳篷時常被風沙吹垮,很多個夜晚都不得不壓在帳篷下面過夜,在早上的時候再從沙子下面鑽出來,就像從墳墓里爬出來一樣。

萬幸的是,我們始終沒有真正走進墳墓。雖然經歷過數次猶如活埋一樣的情況,但最終還是得以重見天日,而這一切,我認為應該歸功於我們優秀的嚮導。他的名字叫做阿爾斯蘭.斯拉木,斯拉木大叔的兒子。

阿爾斯蘭在維語中的意思是“獅子”,而這位維族小夥子也確實人如其名,長得壯碩如獅。雖然因為他的身高略微有些矮小,從而使結實的身材看起來有些扁寬,但這並不影響他那些虯結的肌肉展露出的男子氣概。事實上,稱它為“小夥子”有些不大合適,按照我們彼此交流時得到的信息來看,他的年齡只是略比我小上一歲而已,當然,前提是我那張身份證上的年齡確實與我的真實年齡相符。

阿爾斯蘭的性格很奇怪,有時他像斯拉木大叔一樣爽朗,但更多的時候卻有些沉默寡言,顯得難以接近。我相信,他的原本性格應該和斯拉木大叔如出一轍。此時的怪異想來是因為剛剛喪父的壓抑造成的影響。不過,我心中覺得似乎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在影響着他,雖然我此時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卻隱隱感到有些危險。這種感覺,其實從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悄然滋生。

六日前,羅布泊鎮。

在將斯拉木瞪直的雙眼輕輕合上之後,我們恭恭敬敬的向這位老人的遺體深深地鞠了一躬。權作告別。小芊不禁輕聲哭了起來,她十分喜歡和藹而爽朗的斯拉木大叔,突然來襲的噩耗自然讓她有些壓抑不住。事實上,我們每一個人都很悲傷,雖然我們迄今為止都無法斷定斯拉木大叔對我們來說到底是敵是友,但這並不影響我們對這位老人的喜愛。也不會影響我們對他突然被刺身亡而產生的憤怒。

沉默的空間里緩緩回蕩着一絲委婉的樂聲,那是吧台里的錄音機所發出的聲響。小芊的抽泣聲與這絲樂聲交雜在了一起,似乎變成了樂聲中的低吟淺唱。地上的鮮血彷彿被這些聲響諸如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霎時間變得艷紅,有些刺目。

沉默了許久,我們商議了幾句之後便由阮玉撥打了報警電話,通知當地警方這裡發生的事情。隨後。我們又隨警方回到警局做了筆錄,折折騰騰的弄到了午夜。我本想儘快與斯拉木的兒子見面,不過想着他此刻需要忍着極度的悲傷處理一大堆後事,想來也不會有任何見我們的心情和時間,於是便搖頭作罷,只是讓已經知道我們身份的警察告訴他我們的臨時住處就離開警局回了旅店。

次日下午,正在房間中談論後續計劃的我們迎來了一位訪客。這位訪客不是別人,正是此時應該還在處理斯拉木後事的阿爾斯蘭。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來見我們。更沒想到他來見我們的目的是問問我們的計劃安排,如果沒問題的話,他明天下午就可以帶我們出發。

我向他問起斯拉木大叔的後事,他說已經昨晚就已經由一位和斯拉木十分熟悉的阿訇安排做了凈禮,今天一早就已經完成殯禮下葬了。我對如此迅速的葬禮感到十分訝異,不過為了不表現出不合時宜的懷疑,我只好十分惋惜的對他說可惜沒得到通知。不能去為斯拉木大叔行禮送行。阿爾斯蘭表示沒關係,說後續的時候還有“月頭”之類的紀念日,到時候定會通知我云云。隨後他再次詢問我們計劃,在我們點頭同意之後就說回去準備。而後便告辭離開了,對此番出行似乎比我們還要急切。

阿爾斯蘭離開之後,我不禁念叨了幾句對這種迅速葬禮的懷疑。小芊聽到之後解釋說,維族穆斯林基本都講究“速葬”,通常來說葬禮都不會超過三天,所以斯拉木的葬禮雖說顯得倉促了些,但也並不是太誇張,也許只是受限於家庭狀況而已。小芊的解釋確實讓我明白了不同的地域風俗,但我的心中卻並未釋然。不知為何,從第一眼見到阿爾斯蘭開始,我就覺得他的身上似乎帶着某種說不清楚的氣息,讓我的心裡微微產生了警覺。

“阿生哥!”

身前的不遠處傳來了一句低沉的呼喚,頓時將我從思考中拽了出來。我抬頭看去,只見阿爾斯蘭正在向我招手,神情似乎有些急迫,於是急忙應了一聲之後就從車底爬出向他走去。

中午時分的羅布泊就是一個天然的火爐,溫度高得彷彿可以在瞬間就將皮膚烤的炸裂。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在中午的時候停下任何活動,鑽到車子下面躲避像子彈一樣灼熱的陽光,等到下午溫度稍稍降低一些的時候在繼續上路。此刻阿爾斯蘭不顧炎熱站在太陽底下,顯然是出現了什麼讓他十分在意的情況。

“怎麼了?兄弟。”我走到近前問道。

“看,那片雲,”阿爾斯蘭指了指頭頂的天空,神情緊張的說,“我們有麻煩了,是沙暴。”

“嗯,那現在怎麼辦?”我應到,語氣並沒有太多的焦急。畢竟,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情況了。不過,阿爾斯蘭的表情卻並不輕鬆,甚至隱隱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恐懼。這份表情讓我頓時覺得事情也許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於是急忙開口追問道:“兄弟,情況很糟糕么?”

“很糟糕,十分糟糕!”阿爾斯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啞聲道:“我估計可能是很少見的‘黑風暴’,這是胡大懲罰罪人的利劍!沒有人能在‘黑風暴’里活命的!”

“怎麼辦?”我凝重的問,回身向車子那邊揮了揮手,示意隊友們趕緊過來。

“逃跑!馬上!”阿爾斯蘭焦急的喊了一聲,隨後就招呼我向車子跑去。

阮玉等人才剛剛從車子下面鑽出來,猛地見到我們急慌慌的跑了回來,不禁有些發愣。我簡單的向他們解釋了幾句,隨後就按照原本的分隊招呼大家迅速上了各自的車子。阿爾斯蘭駕車載着燕道傑和小芊在前引路,我和阮玉則是開着另一輛車緊緊跟着他們,兩輛車終於打破了近日來每小時不到十公里的龜速,好像兩匹風馬一樣顛簸着向不知名的方向跑去。

現在我所駕駛的這輛車子並不是我們從庫爾勒借調的那一輛,而是阿爾斯蘭向朋友借來的。他說我們的車子在戈壁外圍還行,深入的話估計夠嗆。尤其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需要穿過羅布泊,雖說不是原來的湖心地帶而只是外圍,但一樣要走十分難走的鹽殼地。那裡的鹽殼十分厚,差不多要有三十公分以上,而且十分堅硬,用十字鎬猛刨都不一定刨得動。

我當時覺得他說的有些誇張,不過本着“相信專業”的態度,我還是聽從了他的建議換了車。後來我發現,阿爾斯蘭確實是個極為優秀的沙漠嚮導,聽取他的意見永遠是好處大於坏處的。剛到羅布泊的時候我就用自己的短刀試了一下,發現他所說的硬度一點兒都不誇張,甚至對於鹽殼的厚度他可能還說得保守了些,我個人覺得起碼得有五十公分的樣子了。

自從進入羅布泊以來,阿爾斯蘭就一直要求我們將車速降低,大概每小時七八公里的樣子就行。燕道傑對此表示十分不滿,調侃說,這車的起步待速就十公里,你讓我保持七八公里我可沒那技術。阿爾斯蘭聽完之後也不生氣,只是指着雪白的地面說,我就是個比喻,意思就是盡量慢慢往前開,開快了的話會顛的人受不了。

我低頭看了看,發現腳下的鹽殼確實到處是坑坑窪窪的,估計連擺下一個雙人沙發的平整地面都找不到,於是就給燕道傑打了個圓場把爭執扯了過去,隨後老老實實的按照阿爾斯蘭的要求慢行。後來阿爾斯蘭跟我說,怕顛簸其實只是原因之一,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怕磨壞輪胎,這種鹽殼地面摩擦力十分大,速度一塊就等於是在高溫砂紙上打磨輪胎,用不了多久就會壞掉的。

對於這一點我當時並沒有發表意見,不過,此時我卻深以為然。就在我們瘋狂地行駛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突然聽到車子的右後方傳來一聲悶響,緊接着,我就覺得車身猛地向後側歪了下去。還沒等“不好”這個詞在我心中轉完一圈兒,更糟糕的狀況就已經接踵而來。

車窗外的天空猛地黑了下來,‘黑風暴’在此時猝然來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