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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君行,年齡52,甲區宅子兩間,柴房一間,菜園一畦。”

“鄭富,年齡29,甲區宅子一間,馬車一輛,小麥十八袋,土豆三十九袋。”

“宋可俊,年齡26,甲區宅子一間,馬車一輛,菜園一畦。”

“范小義,年齡33,甲區宅子兩間,牛舍一間,大小牛各一頭,果園三畝。”

1700年1月28日,兔兒嶺監獄門前,新任典獄長秦大江站在一處高台上,一本正經地宣讀着命令。他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帶有很濃重的山東口音,但台下眾人卻絲毫沒覺得有多好笑,尤其是那些刑滿釋放的犯人及其家屬們,更是熱淚盈眶,苦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秦大江剛才讀到的這些人名都是服刑完畢的犯人。他們來自東岸各地,犯了各種事後流放智利,有的孤身一人上路,有的家屬一起跟了過來。在服刑期間,他們改造環境,開墾荒地,久而久之,攢下了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按照規定,在經獄方核查登記後,他們可以保留這些財產作為家業,比如上文提到的房屋、牲畜、車輛、果園、菜園等等,除果園、菜園需要繳納極少的購地費之外,其餘都可免費保留,各自經營。

另外,關於服刑期間開墾的種植糧食的耕地,因為涉及到國家開拓總局派員過來核實的事情,還需要等一段時間。原則上還是各人開墾的歸各人,級承認既成事實,開拓總局的人也就是過來隨便轉一轉,簽個字確認下就完事了。而這裡面的甲乙丙丁等區,其實是獄方的劃分,每個區轄若干村,每村數十到數百人不等。

可以說,東岸人設立的這種監獄墾荒模式還是很人性化的,給予了犯人很多權利保障,自然也調動了他們相當的積極性。而這,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其實也是被輿論倒逼的。

最近一些年,東岸國內對於流放犯人的事情頗有微詞。其最為讓人詬病的地方就是fǎyuàn判決流放“過多、過濫、過嚴”。很多人因為一些小罪,就動輒被判流放,不得不背井離鄉,前往智利、南非甚至是澳洲、拉包爾、黑水等地,實在是苦不堪言。一些報紙甚至公開指責,各級fǎyuàn為了迎合中央政府開疆拓土的喜好,擅自提高流放犯人的判決比例,造成了很嚴重的社會問題——偷了別人幾塊錢就被判流放,這合理嗎?

面對如此氣勢洶洶的壓力,司法部雖然仍然強頂着壓力,但也不得不讓旗下各拓荒監獄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革,具體表現在減少對流放犯人的體罰及其他侮辱,提高按月發放的食品、種子、農具補貼,同時最大程度讓他們擁有私人財產,以減輕來自社會的壓力。

兔兒嶺監獄成立也有些年頭了,去年{1699年}共有46名犯人刑滿釋放,因此集中在本月進行宣布,以提振犯人們的士氣。如今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犯人、家屬都很滿意。

秦大江讀完上述名單後,又笑眯眯地讓人拉來了一車鹹魚。每個刑釋人員六條,算是獄方給他們的離別禮物。從今往後,他們就是本地的自由民了,與監獄的“緣分”已盡,獄方總得有點表示。

當然這些也不算多重的禮物。南智利地區可能什麼都缺,但海產品那真是多得不像話,能讓人吃到吐。究其原因,可能還是因為背靠大漁場的緣故吧,鮭魚、虹鱒、鯨、魷魚的產量極多,給本土人民帶來了極其豐富的蛋白質。

這裡我們需要額外提一句,那就是南智利地區漁業的困境和前景。眾所周知,東岸人民是非常喜歡吃魚、消費海產品的,但因為大多數人口都集中在大西洋沿岸的緣故,漁業消費的重心也在這邊,即主要消費產自南錐台地近海的鱈魚、qiāng烏賊、鯨肉,有時也有一些產自巴西近海的金qiāng魚和納米布沙漠近海的無須鱈。但無論如何,來自智利地區的海產品因為距離較遠的緣故,售價偏高,不是很討東安人民的歡喜。

在南鐵經營麥哲倫海峽及南智利的時代,他們通過爭取到的經營特權及漁業配額,將南智利地區的海產品大量銷售到人口集中區,獲得了不少利潤。那個年代,也是南鐵漁業公司的黃金年代,公司旗下的專業捕魚船、捕鯨船一度多達四十艘,每年的產量都十分巨大。

另外,因為南方海水清冷、潔凈,破碎島嶼又非常多的緣故,以慶豐縣、阿勞坎縣為首的人工鮭魚養殖產業也十分發達,太平洋銀鮭一度成了東岸著名品牌,給當地百姓帶來了巨大的利益。

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南鐵的撤出,智利漁業受到了南錐、南非海產品的大量積壓,銷量進入了不可避免的下降通道,讓南智利地區的百姓們非常受傷。到了1700年的今天,雖然太平洋銀鮭依然能夠獲得穩定的市場份額以外,虹鱒、魷魚、鯨等智利海產品的銷售都不盡如人意,特別是靠近安第斯山脈的拉普拉塔、南錐等地的冷水湖泊也開始大量養殖虹鱒之後,鱒魚這個拳頭產品也被滅了,智利漁業進入了風雨飄搖的時代。

如今唯一的破局之策,大概就是寄希望於東岸人口繼續增加,人民消費能力繼續增加,將市場做得大大的,如此才能讓智利地區豐富的海產品得以賣出去吧,但這無疑是需要時間的。

“諸位,請聽我一言。眼見着兔兒嶺監獄的人丁越來越多,刑釋犯人及家屬、外來移民的總數已經突破了五千,上頭給咱們這邊正式設鄉的腳步已經越來越近。”與下屬交談了幾句後,秦大江又回過身來面向眾人道:“一旦正式設鄉,那麼財政將與國家並軌,各種投資項目就會紛至沓來。諸位,這是難得的機遇,也是我們兔兒嶺大發展的開端。所以,好好做人,努力工作,爭取讓生活越來越好。我的話就這麼多,那就這樣吧,散會!”

說完,秦大江揮了揮手,帶着一群下屬官員及獄警們返回了監獄。

監獄內打掃得極為乾淨,瞧不見一個石子、一片垃圾、一塊廢料或一個髒水坑。十幾個囚犯席地坐在放風的院子里,面無表情地搓着麻繩。所有人都知道,這都是些服刑期間又犯事的危險傢伙,已經被剝奪了監外服刑的權利,改為在獄內勞動改造。

一行人走進了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都是囚室,木頭建造的,沒有上漆,散發著一股原木的味道。囚室內的面積其實不小,兩排大通鋪靠接在一起,犯人們分成兩排睡,頭對着頭。鋪位沒有編號,中間也沒有擋板,因此理論上睡40人也行,睡140人也行。通鋪上還擺着帽子、鞋、空奶瓶{紙團塞着瓶口}等物事,通鋪底下擺着箱子、報復、口袋、工具及各種撿回來的破玩意。一隻酒足飯飽的貓在通鋪旁轉悠着。囚室牆上還掛着衣服、小鍋、飯盒、水壺,架子上擱着茶壺、茶杯及針頭線腦等縫補衣物的玩意兒。看得出來,監獄的條件其實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比舊大陸的文明多了,當然也比東岸其他地方的監獄要文明,畢竟是流放地嘛,肯定要寬鬆一點的。

穿過走廊盡頭的兩道門後,眾人來到了秦大江的辦公室。在這裡,兩名來自陸軍的軍官正在吞雲吐霧,閑聊着昨天釣魚的心得。

“咳咳,程參謀,於參謀。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秦大江拉開椅子,示意眾人坐下,說道。

“秦獄長客氣了。那麼我們就不浪費時間了,直接進入正題吧。”程參謀將手裡的煙滅掉,笑着說道:“其實就兩件事,第一件事,兔兒嶺監獄從下個月起,轉入戰時生產模式。軍部會給你們下一系列的訂單,包括糧食、腌肉、鹹魚、木桶、繩索、帳篷、籃框等物資,請務必在最短時間內滿足生產要求。第二件事,監獄內羈押的犯人減少工作時間,加入一定量的訓練時間。嗯,就按照民兵訓練的科目來,但強度要大一些。未來的話,我們將徵調他們北上作戰,作為一支重要的武裝力量。”

眾所周知,東岸陸軍一直走的是精兵路線,貴精不貴多。按照計劃,投入到智利及鄰近的查爾卡斯、秘魯地區作戰的其實也就一個混成團的樣子,五千人上下。僅靠這樣的兵力投入,也許可以在野戰中打敗敵軍,但要想攻佔一座座城市,還是得靠數量可能高達三萬以上的非正規兵力,即民兵及各種雜七雜八的武裝。南智利流放區的犯人,毫無疑問是一支非常不錯的軍力補充。

目前營田縣以北共有兔兒嶺、蝦蟆河、溝幫子等八座監獄,去除監外服刑的,關押在獄內的犯人數量仍然超過了一千五百人。這些人,桀驁不馴,勇悍難制,組成軍隊後也許無法打苦戰、硬仗,但打打順風仗,攻打一下敵人的小城鎮,去郊外鄉村籌集糧草,控制交通線,充當佔領軍,卻是不成問題的。

另外,按照司法部和國家開拓總局的計劃,今年{1700年}年中的時候,還會一口氣在南智利的中央谷地設立幾座監獄,將監獄開疆進行到底。這些監獄分別是:雙坨監獄{位於後世薩維德拉小鎮附近}、蛤蜊灘監獄{位於後世蒂魯阿小鎮附近}、長崗監獄{位於後世庫拉考廷小鎮附近}、海岬監獄{位於後世萊布小鎮附近}、河嶺監獄{位於後世聖芭芭拉小鎮附近}、長甬監獄{位於後世安圖科小鎮附近}、大青山監獄{位於後世聖法比安小鎮附近},一共七個監獄墾荒區,預計將流放超過五千名犯人過來——東岸國內那些小偷小摸之輩又瑟瑟發抖了,一言不合就打架鬥毆的也末日來臨了……

這五千名犯人,基本上將家中居住,不再監外執行。他們在監獄周圍開闢農田、果園和菜園,養活自己的同時儘可能囤積食品。除此之外,他們還將在內地各縣抽調而來的民兵訓練官的領導下,進行嚴格的軍事訓練,為戰爭做好準備。上頭已經許諾了,戰爭中立下功勞的,不但可以減刑,也可以收到豐厚的獎勵。戰後他們雖然不大可能繼續留在軍隊體系之中,但只要手頭有了錢,重新做人又有何難?

十五座監獄,一萬名武裝犯人,西班牙人做好準備了嗎?這可是正宗的“野蠻人”入寇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