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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5年2月4日,晴。の

徐向東剛剛在聖地亞哥城內的某間別墅內醒來。他輕輕地搖了搖床頭的繩鈴,須臾,一位年輕的西班牙女郎走了進來,手腳麻利地幫助徐向東起床更衣。

雖然已經是五十大幾的人了,但徐向東的身體並不老邁,經常進行運動甚至打馬球的徐總裁的身體甚至稱得上健壯,但他並不排斥一些基本的福利,比如貼身女僕服務。作為南鐵集團的總裁,他現在居住的位於聖地亞哥城內的兩層別墅所有權歸於集團旗下的南鐵貿易公司,男女僕人也是公司僱傭的,專門為總裁一人服務。

聖地亞哥城內的別墅,是南鐵貿易公司在新大陸不多的資產之一了。因為開始重點經營膠煙鐵路、上定鐵路沿線的附屬地商業的關係,南鐵貿易公司變賣了在新大陸的大部分產業,目前僅僅只是在一些城市留有少數倉庫或辦公場所,以維持已經萎縮得相當厲害的秘魯貿易業務。而變賣產業所得的資金,基本上都被他們投入到了登萊和寧紹地區,在當地興建商業網絡,購置物業設施,採買貨物,發展代理商等等,總之是忙得不亦樂乎。

南鐵貿易公司目前在智利的貿易,基本上就僅限於對當地硫磺、水銀、木材等物資的採購,然後轉口甩賣一些東岸本土生產的貨物,規模不大,只能說勉強維持吧。就像他們在聖地亞哥這座城市的貿易額,一年加起來也不過才二三十萬元罷了,與以往壟斷時的暴利不可同日而語。

穿戴整齊後,徐向東離開了卧室,向餐廳走去。站在卧室外面的是兩名僱傭的西班牙保安,他們恭敬地向徐向東行禮,徐向東不甚在意地點頭回應。這兩名全副武裝的西班牙保安也挺有意思,他們上身是一件皮甲,下身一條短馬褲,長及其膝,下面用繩子纏上;一雙前面扣住的、綁腿似的短筒靴,靴內的腳上穿着直達膝部的長筒毛襪;頭上戴着鐵盔,盔內有襯墊,並安上皮帶,皮帶順着兩頰垂下來,在鬍子下面繫上。這麼一副裝扮,活脫脫一副西班牙殖民地軍團士兵的模樣,而事實上也沒錯,他倆就是退出現役的西班牙士兵,現在為東岸人服務,做些看家護院的活計。要知道,聖地亞哥城現在的經濟可不怎麼好呢,工作並不是那麼容易找的。

因為東岸人已經正式取得了大部分拉普拉塔,現在智利一帶的西班牙也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認為,也許要不了多久,東岸人就會把智利也拿過去,不是花錢贖買就是軍事佔領。應該說,這些謠言極大地衝擊了西班牙人脆弱的心理,很多不願意當東岸國民的西班牙人已經在認真考慮該搬到哪裡去。對於他們來說,靈魂無法救贖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嚴重到他們願意放棄做東岸人的機會,轉而去秘魯一帶生活。

所以,這一兩年來,聖地亞哥一帶出售房產、土地的人非常多。這些人基本上已經決定搬家,到更北面的地方去生活,因此開始大面積拋售在智利的財產,好到利馬、瓜亞基爾、巴拿馬等地重新置辦家業。短時間內的集中拋售,造成了聖地亞哥不動產市場價格的全面暴跌,南鐵貿易公司看準機會,只花費很少的錢就把原來租用的別墅和倉庫買了下來,作為公司在聖地亞哥商業經營的據點。

經歷了富人、貴族大規模逃離的聖地亞哥的經濟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資金大量外流,就業崗位急劇減少,政府財政收入銳減,士兵們的工資被大量拖欠。到了後來,聖地亞哥市鎮議會幹脆下令裁掉了部分士兵,以減少財政壓力。聽起來有些可笑是不是?一方面害怕東岸人打過來,一方面還裁軍,非常矛盾的操作。但事實就是如此,也許市鎮議會的老爺們覺得這些士兵都是草包,根本擋不住東岸軍隊,哪怕一天也不能,因此不如全部裁掉,省下來的錢全部給自己及公務員們發工資好了。反正東岸軍隊要是出現在城外的話,大家直接投降就是了,多大的事啊!

失業的軍人中有相當部分被東岸商人僱傭。南鐵貿易公司就僱傭了二十來個,部分看家護院,部分往返於瓦爾帕萊索和聖地亞哥之間,押運貨物,倒也人盡其用。至於說以後萬一東岸人真打過來了,這些人會怎麼做?其實問題不大,徐向東曾經評估過,這些人不出意外的話大部分都會為我所用。

餐廳臨時設在二樓樓頂的陽台上,這是徐向東特別要求的,因為這樣他可以一邊享用早餐,一邊觀賞景色。

聖地亞哥主城區離安第斯山其實很近,坐在樓頂就可以看到東邊群山峰頂的皚皚白雪。想象一下,當你坐在樓頂,迎着徐徐微風,享用着燕麥粥、荷包蛋、鱈魚球及其他小菜的時候,再看着優美的風景,這心情自然是舒爽到極點了。

今天在樓頂陪徐向東就餐的還有一位客人,那就是昨天就來拜訪,並與徐向東促膝長談的朝鮮東行使朴世堂。此君這會正立在欄杆邊,搖頭晃腦的,一副想要吟詩又吟不出來的感覺,讓徐向東看了搖頭失笑。

“朴部長倒是好雅興,這安第斯山,可還看的過眼?”徐向東在僕人的幫助下坐到餐桌前,笑着問道。

“雄偉奇峻,巍峨壯觀,但似乎失之婉秀。”朴世堂聞言轉過頭來,回答道。

“來,請用餐。”徐向東招呼着朴世堂坐下吃飯,然後又笑着說道:“我聽聞朝鮮北方亦多名山,金剛山、妙香山都很有可觀之處,只可惜一直無緣相見。”

“徐總裁亦知妙香山?哈哈,那可是一處好所在。只可惜地處偏遠,行走不易,若是有貴國之鐵軌道路,就方便多了。”朴世堂試探着說道。

“呵呵,鐵路是好,所費甚高啊。”徐向東慢條斯理地喝着粥,說道。

這個朴世堂,自打聽到他正住在這聖地亞哥城裡後,就巴巴地跑來拜訪。恰好徐向東對朝鮮也有些興趣,因此便與他聊了聊,還算投機。只不過,這位朝鮮的農工商部部長胃口不小,一直試探着詢問南鐵公司是否可以在朝鮮修鐵路,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先不說如今南鐵還在為以前修建的膠煙、上定兩條鐵路償債,就說該公司下一步的擴張方向,也該是橫穿登萊的平榮鐵路,你朝鮮何德何能,竟然想要我們去修鐵路,喝多了吧?

但這個朴世堂倒也是執着,一個勁地說朝鮮需要一條鐵路,這條鐵路可以從遼東的丹東港出發,經平壤、漢陽一直到釜山,縱貫整個朝鮮半島,可以帶來極大的收益云云。說實話,朴世堂的這個想法真的把徐向東給驚着了,朝鮮一個窮國弱國,居然也想擁有一條近千公里的鐵路,這像話嗎?他們打算拿頭來建?都不用考慮東岸政府批准不批准了,單就是這條鐵路建設所需要的天文數字般的資金,就足以讓徐向東望而卻步,你朴世堂是來搞笑的吧?

與其去朝鮮修鐵路,還不如好好聽tiědàobù的勸告,重新把精力轉到國內,在智利中央谷地修建一條南北向的大鐵路呢!tiědàobù的那幫大老爺們甚至都許諾了,安第斯山以西的鐵路,他們不會讓中鐵或美鐵來“搗亂”,會全權委託給南鐵公司修建,前提是他們自籌資金。

說實話,這種獨佔權的條件其實挺優厚的。智利中央谷地的條件很好,人口也不少,多年來經濟一直穩步增長,如果修建一條南北向的鐵路,從柳城港一直延伸到聖地亞哥的話,應該是筆很不錯的買賣,對於內陸地區的運輸事業也是一次飛躍。但徐向東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放棄了。南鐵既然已經離開了本土,重點經營遠東,那麼就不要再三心二意。現在膠煙、上定兩條線路穩定盈利,等再過個幾年,身上背負的債務壓力小了一些之後,可以再想想辦法,把平榮線也給修通了,那樣對於公司的發展可能會更好一些。

而且另外一個不修智利鐵路的理由就是,聖地亞哥還是西班牙的領土呢!人家國王還沒死,咱們就去打人家土地的主意,還一竿子支到聖地亞哥那麼遠,這麼不給面子真的合適么?聖地亞哥要想有鐵路,還不如指望下美洲鐵路公司,等他們把鐵路從汴河河口修到洛陽府後,再想辦法向西延伸,甚至一路翻山越嶺修到智利,這樣可能還更靠譜一些。正好執委會那幫人整天想着如何將山東、山西{安第斯山}聯繫起來,那麼一條越過安第斯山脈的鐵路不是正合適么?呵呵,這口政治正確的大鍋,還是讓美鐵公司來背好了,咱們南鐵公司本小力弱的,可玩不了那麼高難度的活計。

朴世堂在徐向東這裡沒得到滿意的答覆,也不氣餒,接着他又詢問了可否先修一條平壤到漢陽的鐵路,把兩京聯繫起來。徐向東被問得煩了,便匆匆結束了這場早餐,然後借口公務繁忙,直接出口去倉庫那邊去了。這朝鮮人忒不知趣,有那跟他們磨牙的工夫,還不如去好好點驗一下貨物和賬目。

最近陸軍通知他們在瓦爾帕萊索和聖地亞哥私下裡慢慢儲存包括糧食、藥品、帳篷、鐵鍬等在內的各類物資,數量之多,可能需要兩到三年才能籌集完畢,這讓徐向東若有所思。沒辦法,這是老闆的命令——別懷疑,南鐵公司的大股東就是陸軍部——再不滿意也得執行,因此徐向東在離開別墅後,便騎着馬兒,在四名護衛的保護下,大搖大擺地朝倉庫而去。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