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廠見到一個女性僱主,就像是在大街上看到國王跳脫衣舞,所有的工人看了看夏華,看看張子興,臉上都帶著不認同。
女人不應該插手男人的事業!
然而,他們畢竟是張子興熟悉的老工人,忍住了議論紛紛,兩個白人卻吹口哨調侃,顯然把夏華當張子興的情人。
“夏女士這邊走!”張子興擺擺手,領著夏華走到大門口。
“您怎么會來這裡,不是說好了工廠這邊由我負責?”張子興忍不住抱怨,這會大大的減弱他在工人面前的權威性,若是沒有權威,他的工作怎么做?
若是他姐,他會直接說瞎胡鬧了,這工廠裡的工人不會比一隻熊好對付,熊只需要槍,但工人們卻會拉班結派,在生意順利時要求更多的工資,在生意失敗時撤退,在債主前面帶走所有剩餘價值。
投資的五萬金鎊對於夏華可能只是一套珠寶,對於他來說卻是人生的最大賭注,若是賭輸了,他很難再擁有稱心如意的婚事,很難擁有美滿的家庭生活。
“這正是我擔心的!”夏華不怕面對質疑,這就是她為什么一定要來這一趟的原因。
張子興同所有在紐西蘭長大的人一樣,習慣了一切就是一盤生意,沒有人情,沒有緩和帶,你幫我做事獲得足夠多的報酬。
但對於任何一個宣人來說,凡事需師出有名,簡單說人要有信念。
所以她需要直觀的對工人有一個瞭解。
培訓一個只懂自己享樂的工人跟一個願意為家庭付出的工人,肯定後者性價比更高更穩定。
人不能只有自己。
他們以後的生意會有很多涉及到保密的地方。
原本她的想法是僱傭一些女工,但現在她知道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這個問題我們辯論過,我知道你的難處,你需要儘早的見到回頭錢,但,若是同這裡所有的工廠一樣只能做個大些的作坊或者掙一段時間的錢或者昧著良心做些灰色的事我們何苦做工廠?”
把這個錢直接放銀行錢來的更快些。
“好好,我不跟你爭論,我們都有這個想法,想要做大做強,可以,那今天你也來看了,想法如何?”張子興沒有把時間花在爭論上,夏華是大股東,她不同意,一味的堅持沒有意義。
錢若不能生錢,是跑不贏物價的上漲的,他幼時父母幹一年才能攢下10金榜,而如今一個普通成年男性工人一年掙10金榜並不困難。
他幼時的1金磅可以夠他和姐姐一年的學費,而現在不過是紐西蘭的普通人家一月的生活費。現在的物資極其豐富,幼時他同姐姐最心心念唸的是一串宣人街上獨有的糖葫蘆,如今的孩子們玩具、零食、衣服——
這進步就如時間的不可逆,人人在變若是你不變,就會被淘汰,成為頑固不化的失敗者。
儘管人人都知道這不對,但沒有一個人願意做那個被丟下的人。
然而,從戰爭過後不過短短的幾年,兒時的同學們跟隨父母的飛昇而高不可攀,所有好的工作都需要血緣或者性作為樞紐,若不是姐姐極聰明極幸運的擠入上流,他更沒有希望,只能躺平。
而眼下就是希望需要支付的代價——人格上的侮辱。
在所有不太寬容的人看來,他已然成為了夏華,一個女人的下屬,一個寡婦的曖昧對象,而他的合夥人也不預備解釋她的優秀。
一個大人物的狗腿子同普通人的合夥人在社會上行走是兩重待遇,但是,不預備借婚姻做籌碼,這是他眼下唯一的機會。
“硬件方面沒有什么好說的,就按照你的想法來,乾淨,整潔,注意隱私,我的想法,必須有女工,男工必須家庭,不要酗酒,不要酒吧女招待,人品必須有保障。”女工出現在男工的工廠,這是當前廠區絕無僅有的。
沒有一個工廠主會迎接一個變數。
“你這是砸鍋!”張子興氣憤的將擦嘴的帕子扔在禮帽裡,“這要么都是女工要么都是男工,誠然偌大的紐西蘭找十幾個人品過關的工人還難,但男工會以在廠子裡做事為恥,女工不能維護日常的安保,除了加工還有運輸,倉儲,售賣,你完全沒有必要將女工壓縮在工廠裡,你那邊,售賣的環節多少女工不能安排?”
一些吃飽了撐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太太真是滿腦子的女權撐傻了,成天在天上飄著。
他原先以為夏華能是個例外,這種事情原本就應該慢慢來。
“事緩則圓——”
“你考慮的也是,”夏華退了一步,“可以先找一些上了年紀帶孩子的女工來負責灑掃,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們做的是日化,若不是從一開始就有女工介入,後期會更沒機會,女工確實會更仔細,乾淨,後期產量上來了,若要抓質量,上女工會比男工更容易入手,就像你說的,男工可以儘量安排在倉儲,運送。”
顯然紐西蘭不是大宣,大宣自古以來絲綢行業發達,女工很常見,而紐西蘭根源是西大陸,因為經常性的戰亂,女性連個人都是財產的政策才廢除不到十年。
“好吧,如你所願,”張子興無奈的攤手,他明白夏華的顧慮是事實,“我們應該從作坊開始。”
作坊,在家裡招收幾個女僕就能解決問題。
“得了吧野心家!”夏華笑著對張子興屈膝行了一禮,就好像她認輸了,給足了張子興面子,“一個小作坊可不能在短短的幾年拓展到整個紐西蘭。”
商機轉瞬即逝,如今正是戰後百廢俱興,皮埃爾又是一個承平的國王,發展日用品同奢侈品沒有什么區別,只有經濟上升期才有機會。
此時不做,用小作坊慢慢熬,就會迎來資本大鱷級別的競爭者。別說什么知識產權,別說什么技術保密,牛頓和萊布尼茨還同時期發現微積分呢,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確實偉大,當螃蟹可以吃了,總會有人嘗試各種各樣的帶殼動物,若是怕死,誰還沒能力養幾隻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