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改了多次的三十三樓上，余商鄭重的將三根香插入香爐中，凝望貢台上的神仙畫卷，沉默不已。
大人，您是天上下來的神仙，我不敢告訴你，賀無言賀大金主再好，我還是希望……庇護九里的人，是您，而非……而非一個外人。
山野間的木屋中，姜雅兒牽着愛人的手，遙遙望着遠處變幻不已的天際，許久……許久。
“你說，他能成功嗎？”
“無論好壞，他已規劃完畢，所以……能成功。”
“調皮，十一，我還是希望他能成功，是活下來的成功。”
“他能成功。”
十一點頭，再次重複自己剛才的話。
“這麼確定？”
姜雅兒還是第一次瞧見，自家十一給出如此肯定的答案。
不再掩飾自身氣息，一襲白衣的西樓抬頭，仰望滿是星辰的夜空。
果不其然，這麼一幫子讓天道惦記千年的人匯聚在一起。天道規則……直接將燙手山芋——賀無言丟一邊，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祂要先去處理一幫更加燙手的大麻煩！
“差不多要到了，各位答應我的事情，記得遵守。”
少年一步跨出，那張看起來還是有些稚嫩的小臉，瞬間變為二十多歲的成熟俊臉。
人……似乎在剎那間，成長起來。猶如當年，在得知故人已逝時，那個瞬間成長起來的白衣少年。
西樓手中，是五張不同顏色的符籙，五個早已備好的套陣出現，一層疊加上一層。
對應着火、土、木、水、金的赤黃綠藍白五色……
轟隆一聲，隨着西樓捏碎手中的鑰匙。
隔了上千公里、本應該在賀無言腳下的宗陵，出現在了西樓的腳下。
鑰匙……重來都不止一把！
西樓並沒有奪回宗陵內部掌控權的意思，手掌輕輕碰上宗陵的界壁。
無論任何時候、甚至是賀無言掌控宗陵的時候，無人能瞧見的宗陵界壁，那片漆黑、神秘的空間開出一扇扇門戶，一道又一道陌生卻又熟悉的人影，出現。
當年有很多站在西樓這邊的人，莫名其妙的在宗陵修建後消失，人人都在傳西樓為引來百條龍脈，斬殺一些傳承者以此作為祭品，為此西樓的兇惡之名更盛。
卻未想到，那些人其實都沒有死，或許說……開創宗陵這麼一大片神奇界域的人，其實是他們！
有一隻黑貓幽幽從門後走出，一金一紅的貓瞳打量四周老友，甩了甩尾巴，身化人形，竟是許久未見的溫傲，那個最早跟隨西樓的黑貓妖。
長青有點點恍惚，回顧千年之前越傳越邪乎的傳聞，竟未想到有着如此真相。
“你們……我若成功，大家可以一起下去看看所謂的忘川河；我若失敗，大家若想活，便繼續留在宗陵，等待無言，他或許能再開創一次機會，若不想再等，自行了斷。”
西樓，目光溫和的看向，一直撐起宗陵的……老朋友們。
說出的話，卻帶着毫不掩飾的果決與狠辣。
“看看而已，實在不行咱繼續苟。”
小皇帝嘟囔着，能讓他說出苟這個字，真的是太難了！
“我會畫下來，這一幕……定能流傳百世。”
畫師站在早已架起的畫板前，手裡握着十幾隻彩鉛。
有模有樣吶！
“哈哈哈哈~流傳百世！前提是畫師你有後代！”
“就是就是，老光棍畫師！”
“大哥不說二哥，你也是老光棍！”
……
人多，總有幾個是戲精，如此低沉、嚴肅的場面，此時卻被三言兩語打破。
西樓笑着搖搖頭，轉身，直步走向早已清理乾淨的大坑。
當初，黑蛟死亡，巫王墓坍塌！那些廢物、土樣堆積其上，將一棵作為長生不老葯藥材必備之一的大樹，埋在了黑暗的地下。“長生不老，多少人夢寐以求。卻無人知道，所謂長生不過是作為天道規則的養料。”身着錦緞的書生，一合手中紙扇。“你們說，他真的能打破這道不合理的規則嗎？”
“書生，你要是不相信，待宗陵這麼久幹什麼？”
有人不滿書生，這種打擊己方氣勢的行為。
都這時候了，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我只是想說天道不公，你怎麼能欺負人呀。”
“得！書生變妖精了。”
眼見，剛才還書生氣滿滿的書生，一下子扭着無骨的身子，撒起嬌來。
周圍人連打哆嗦，紛紛遠離又發病的病人。
但有一點，書生並沒有說錯。
天道，不公！甚至，自私了！
人有壽命可言，自然會有人去追求長生不老，可當你得到真正的長生不老，你就會發現長生未必是好事。試問，當你活了百年甚至千年，看透世間百態、有了入輪迴的想法，你才發現當你死後，根本入不了輪迴，只能身軀、神智融入天道規則，成為其中一份子時，你將是怎樣的心情？
服下長生不老葯時，獲得的能力越奇異越強悍，你就越跟天道規則契合，死後……就像鬼氣，沾上一點點，就沒有後悔可言。
宗陵修建有兩個目的，內部是為了打破陰間地府的規則，外部……是為了打破在九瓊天上的規則。
木、火、土、金、水！五行匯聚！
熾熱的陽！陰冷的陰！陰陽匯聚！
龍吟之聲回蕩天際之間，百龍在呼嘯，龍脈匯聚而來，金龍睜開雙眼。
大地之力！
一顆兩顆三顆……一百零七顆、一百零八顆……三百八十九顆……
顆顆星辰有序點亮，炫麗的銀河對應着大地。
天空之力！
五行，陰陽，天地……
西樓深呼吸一口氣，套陣融入一股股力量，最後……化作一滴水！
虛空一抓，大地震動，如一塊輕飄飄的布匹被掀起，露出下面的黑暗空間以及那棵半死不活的鐵銅藤。
“算你幸運。”
若非世間妖樹已寥寥無幾，如此莫大的機緣，也不會落到一棵瀕死的鐵銅藤身上。
轟隆！
凝聚許久的雷電，終於劈下第一道，強勢，如鋒銳的矛，要將一切都刺穿。
白衣少年卻沒有躲避的意思，手腕一垂，水滴順着少年修長的手指，滑落滴下！
叮咚！
嗡！
水滴，滴落在鐵銅藤上。
與此同時，一聲劍鳴，壓過轟隆作響的雷鳴之聲。
黑衣少年，憑空出現在白衣少年身前，手中烏斂，在空中帶起一輪鋒銳的銀月。
一劍，斬碎了那囂張的天雷，斬開了那漫天雷雲！
龐大、模糊的臉龐，暴露在世人眼中。
“在神話傳說中，有過記載的神樹，共四棵一一扶桑木、若木、尋木、建木。還有一棵樹妖，不朽！這將是第六棵神樹，天道，你確定你要阻攔？”
黑衣西樓站到白衣少年身側，一手指着正在復蘇的鐵銅藤，抬頭，金色眸子死死盯着那張臉。
他不信，天道還敢落下第二道。
“當年通連三界的四棵神樹，斬斷三界的連接通道，除了一棵是因為意外破滅外，其餘都是被人有意剷除。天道因此震怒多次，甚至在最後一棵神樹被巫祖斬斷時，來了一場大覆滅，結束了巫祖時代的輝煌。第六棵神樹的誕生，祂不會阻攔。”
“畢竟，祂很貪心。”
有人點頭，附和小皇帝的話。
果不其然，天道沒有再繼續降下雷劫，任由下方那棵本來毫不起眼的鐵銅藤，越長越大。
大廈？不！它比大廈還要壯觀，直衝雲霄，繁雜的枝蔓向四面八方伸展出去，神話里才有的通天神樹，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就出現在一群人的眼前。
“這棵樹，叫通天如何？”
白衣少年坐在距離地面最近的小樹枝上，欣賞着自己的傑作，竟還有空閑跟自己的小夥伴們，調笑起來。
“哈哈哈哈~確實通天了！”
“也要通地了吧？”
三言兩語之間，這片天地的靈氣越來越濃郁，似乎又回到了巫祖時代。
樹，屹立於此，下連陰間地府的龍脈區、上通雷雲之後的神秘世界。
不知何時，通天神樹不再成長，夜色更加濃郁。
西樓起身，抬手一掌拍在神樹的粗樹榦上。
轟隆轟隆！
一階階樹枝從主桿生出，化作盤旋的樓梯，蔓延向上，直至……
西樓抬頭去看，跟無數次午夜夢回中，看到的那扇門一模一樣。
天道的人臉旁，有着一扇白色的門。
“走了。”
西樓擺擺手，一步一階，步步穩健的踏階而上。
霍勉站在很遠的小山丘上，一直注意着通天樹的方向，拽着師父袖袍的手不由緊了緊。
“師父，他能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