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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啟明星”運輸直升機在夜空中閃爍着紅白燈光,迅速升空,撲向東方,三個多小時之後,來到了東海之濱。當富霞山的廣袤和望海崖的嶙峋已經隱約可見的時候,天光已經放亮,又是一個陰雲低沉的天氣,上華的深秋總是這樣。

直升機在停機坪上落下,幾名醫護人員抬下兩個擔架,緊隨其後的是一個戴眼鏡的禿子,頭上一條長疤像蛇一樣從後腦爬到眉心,猙獰可怖。

禿子之後是個中年人,一身暗紅的披風隨着亂流激蕩飛揚,面沉似水。他眉尖一分為二,看向任何人的時候都似乎帶着不屑與輕蔑,只是身上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雷霆氣息,讓人感受到他內心的狂放不羈,無比自信。

看到葉校長几個人迎了上來,“瘦虎”向她點點頭,對着另外一個身形消瘦,面含春風的女人說道:

“兩個小孩傷得很重,林姐費心了,幫忙照看一下。”

直升機的旋翼聲音依然吵鬧,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了他輕輕的話語,如在耳邊一般,十分清晰。

待姓林的女士跟着擔架先行離去,葉芬菲和“瘦虎”才轉身離去。

兩人又來到上次見面的臨海望崖,看着海空陰雲低沉,水面波濤翻滾,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景象。

“巫山……為什麼?”葉芬菲聽說南江警備醫院的事情一臉震驚。

“為了黎娜。”

對於葉芬菲詢問的表情,“瘦虎”搖了搖頭,讓她十分失望。

“被帶走了,和三洲重工的繼承人一起。”

“去哪裡了?”

“北方。阿曉帶人在追。”

“北方?”

“現在大概快到雷江了吧。”

葉芬菲蹙起彎彎的眉頭。

她了解上華內部的權力格局,尤其是軍統內部的權力劃分,戍衛東南的“瘦虎”如果過了橫江,怕也不是那麼靈光了。而雷江,正在橫江東南,相距不過幾百公里。

“不行,我要發動議會的力量,娜娜不能出事。”

“在那之前,你先看看這個?”

“瘦虎”遞過一枚玉佩,簡單的圓形樣式,中間穿了一根紅絲,碧綠沁然,有着淡淡的水紋,綠色的熒光彷彿像呼吸一樣陣陣閃爍。

“在醫院發現的,據說是那小子身上的。”

葉芬菲輕輕撫摸這枚玉佩:

“這是吳老的。”

她閉上眼睛,忽然一道蒙蒙的綠光從玉佩中綻放出來,將她籠罩其中,綠光隨之流轉,溢彩流光,一個個鮮活的形象在流光中飛速閃現,片刻之後泯滅無光,回復了最初的模樣。

“看到什麼了?”“瘦虎”摸出一個小酒罐灌了一口。

“比賽場內……黎娜的元魂覺醒了。”

“哦?”“瘦虎”一驚,臉上明顯泛着喜意。

“那個少年……是無心者……”

“哦?”這次驚訝就沒有絲毫喜悅,而是十足的敵視和戒備。

“吳老……死於修士之手。”

“瘦虎”冷哼了一聲。

“班禿子。”

“在。”頭頂長疤的光頭走了進來。

“東南境內所有三洲聚點,全部清走,任何在案的政工、特間、情報人員,全部抓起來,一個不留。”

“南州、広州兩間青囊寺呢?”

這兩間寺廟是三洲本地的道傳,以普法為名將道場開設到上華內陸,但“瘦虎”卻知道,這裡不過是他們窩藏、訓練情報人員的秘密窩點,平時會以放長線釣大魚的原則報以姑息,可如今三洲再三造次,南嶺“赤軍”也不打算再放任其滋生,拔其爪牙,以茲警示。

一時間,東南四州風聲鶴唳,軍警車輛在街道上橫衝直撞,沖入各個三洲胞族之地,不管是麵館老闆、歌舞藝人,還是錢行員工、甚至民政官員,統統被抓捕起來。雖然開始他們都高喊着“冤枉”、“無辜”,企圖煽動身邊無知群眾的哄亂,但當他們看到前來緝捕的人中總有幾個身着黑色披風,暗紅滾邊,肩膀有一個赤色蝴蝶的徽記時,他們的目光全都黯淡了。

“赤蝶”,掌控南嶺四州地下秩序的情報機關,是東南軍區“赤軍”豢養的情報組織,常年活躍於東南一帶,以及鄰近的五嶽、三江地區,甚至下華韋陀江南都能見到他們的蹤跡。這是一個編製上並不存在的情報機關,但他的組織首腦班子釗卻是東華各國情報檔案中極其危險的一號人物,此人不但擅長情報收集、竊取、分析,更善於滲透、偽裝、暗殺、破壞等活動的組織實施,而且從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此時“瘦虎”打算大面積清繳東南的三洲餘孽,班禿子責無旁貸,立刻披掛上陣。

突擊、抓捕、通緝是一陣狂躁的前奏,隨之而來還有審訊、行刑、順藤摸瓜,連根拔起……

很多三洲的特間工作者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地下秩序突然的破裂讓大多數人都措手不及,沒有得到任何警示通知,一群全副武裝、身手了得的東南軍警就已經摸上門,有的進行追捕緝拿,有的甚至直接處決暗殺,一時間,各方潛藏在東南的暗棋全部偃旗息鼓、風聲鶴唳,沒人知道“瘦虎”對三洲的不滿到底源於什麼,只知道,情報系統的交鋒往往是真正較量的鋪墊。

而“瘦虎”和葉校長都沒有關注外面的腥風血雨。兩人剛剛聯名向“議會”發布了一則召集申請,並將這紙申請焚燒在一個獨特的青銅香爐內,任其化為飛灰。

以這種奇特的方式發出了申請,兩人才來到庭院西廂的病房,葉校長是想來看看那個“無心者”少年,而“瘦虎”則為了羅琳而來。

少女靠在一個病床上,身上穿了件薄衫,雙眼被白布所蒙,咽喉處貼有傷膏,向下延伸向胸腹。

在精心護理下,她已經比昨天好多了,雖然只是木然的側着頭傾聽着什麼,但平穩的呼吸和胸中堅定的心跳讓“瘦虎”略微放心,坐在她床邊。

“你好,羅琳。”

“你是誰?”少女的聲音略顯虛弱,但卻堅定。

“我是救你們的人。”

“請說出你的姓名。”

感受到對方不問清楚就不會輕信的意圖,“瘦虎”也不禁憐憫,這個慘遭挖目、久經傷病、一夜之間喪父亡兄的傻女,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心智變得閉鎖謹慎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下複姓南陽,單字名烈。”

“你是……南嶺“瘦虎”?”

南陽烈一愣,沒想到這個稚嫩的孩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名號,不禁笑了:

“沒想到我這諢號倒也傳的遠。”

“爸爸常說起你。”

聽到羅滅國,南陽烈不勝唏噓,輕嘆一聲,沒有做聲。

“華炎古國綿延百代,能人異士數不勝數,即便是我引以為傲的殺伐之道,也不敢輕言不敗。”羅琳的話輕且慢,但南陽烈卻從她虛弱的聲音里聽到了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心,讓他不禁想到在廣袤太海之上,曾經有那樣一名人傑,懷中抱着可愛的女兒,看着日升日落,遙遙指點這上華江山。

“南嶺“瘦虎”南陽烈,9歲從軍,10歲臨陣,赤刀在手,未嘗一敗,是當年宗武堂的首席武生。23歲執掌東南,至今二十餘年,雖未曾踏出東南一步,但軍威廣播,震懾四夷。南嶺“赤軍”素以兵鋒悍勇聞名,作戰兇猛,求死忘生,如果能在軍備技術上再進一步,一定是聯邦在上華東南最難纏的一個對手……這是爸爸在58年“薊州島衝突”之後跟我說的。”

南陽烈點了點頭:“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你多大?”

“7歲。”

“你的記憶力很好啊。”

“對於想記住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忘。”

南陽烈讚許的看着這個失明少女,如果不是造化弄人,這個女孩或許會成長為一顆明星,只是這些坎坷的經歷,不知道會將她磨礪的更加耀眼,還是從此破敗黯淡,一蹶不振。

“爸爸他……死了嗎?”

羅琳的問題讓南陽烈一愣,這個截獲的海軍情報可是不傳之秘,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說起爸爸的時候,你嘆氣了……”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羅琳解釋了一句,“爸爸身體很好,不可能是中風。”

南陽烈心中一動,忽然做了一個決定: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女孩的眼睛,讓她重新堅強地站起來,這個慘遭巨變還能心智空明的少女,只要稍加打磨,一定能讓世人都為之矚目。

“你說你知道海軍登陸月華的真正目的,可以告訴我嗎?”

羅琳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對方關於父親猜測的默認,語氣平淡:“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果然是黎娜?”

“是的,天頂山的綁架案就是海軍所為,比賽會場里也是。”

“恐怖分子就是海軍喬裝改扮的?”

“是的,步行街的兇犯是海軍特勤46聯隊官兵,賽場里……有龍義……”

“為了黎娜,需要搞出這麼大動靜嗎?”

“因為肖楠,他身手了得,來歷神秘,一直跟在黎娜身邊充當保鏢,如果沒有大事件的掩護,他們抓不到黎娜。”

南陽烈搖了搖頭,沒有認可羅琳的分析。海軍有機械寄生戰士,又勾結了巫山的修士助陣,別說是一個“無心者”肖楠,即便是自己親臨,也不一定護得住黎娜,這其後一定另有隱情。

“搞出這樣的大事件,就不怕南嶺出手,把他第一艦隊徹底留在太海之東嗎?”

“你會嗎?”

羅琳的問題讓南陽烈一愣。每一個戰術推演的步驟中都不能忽視對指揮官戰術素養和性格特點的考慮。自己會不會因為月華動亂而揮軍入海,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海軍登島月華,犯我軍威,專橫跋扈,事後還逼死了我的胞族兄弟,哼哼,會不會出手,還真的難說。”

“我覺得你不會。”

“為什麼?”南陽烈面色一沉,這句斷言無疑是在說他軟弱。

“警備隊和海軍衝突的時候,海軍沒有任何退讓,反而不依不饒,刺激衝突升級,我覺得,他們更像是巴不得你來管管閑事,踏足太海。所以我猜,他們是料定了你不會。”

南陽瘦虎眉頭一揚,一陣澎湃的殺氣在屋內騰空而起,雙眼中燃燒起熾熱的戰意,盯着病弱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