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這刺客不知哪裡來的,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在徐達府上行刺,刺殺的對象居然是目前皇上大紅大紫的平遼侯。幾天的功夫,京城街頭巷尾就傳遍了武安國遇刺的消息。茶館酒樓中,三三兩兩的閑人們如親眼看到般,推斷着刺客的來歷。有說是蒙古人的,有說是高麗人的,更有甚者,說是波斯女子,被武安國始亂終棄,萬里來尋仇。至於刺客穿的什麼衣服,什麼長相,為什麼安排在徐達府上,武安國如何赤敗刺客,都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就是刺殺的策劃者。可憐的是應天府和巡檢司的大小官員們,京畿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如果辦得不小心,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恐怕大家要一起抄家流放。不過讓他們稍覺寬心的是,朱元璋並沒有下令他們限期緝拿刺客歸案。照理,出了這種情況,也應該封閉城門,搜索幾日才是。可朱元璋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仔細辦案,就不再過問了。橫掃天下的徐大將軍好像也不怎麼在乎此事,應天府尹到他府上道歉,試探他口風時,徐達捋着鬍子,客客氣氣的周旋了幾句,就叫人把他送了出來,根本不想再追究。而受害者武安國更是有趣,不是在太子宮中,就是在燕王府第,連見他一見,都要提前打招呼。提起刺客,居然像刺殺的不是自己一般,大度的說了句“抓不到就算了,反正我也沒受傷”。

“怪事,好像大家對刺客都不感興趣”!應天府尹悶悶的想,慢慢的懈怠下來。他不知道,那黑衣刺客翩若驚鴻的一劍,雖然沒有刺到武安國的肩上,卻碰到了他心頭最脆弱的地方,在他止水般的心裡,激起了點點漣漪。

那刺客到底是誰,為什麼只刺自己的肩頭,看樣子更想教訓自己一下,而不是真的想傷害自己。武安國回憶起當晚的情景,百思不解。搖搖頭,把思緒來回現實當中,此刻他正在太子宮中,幫朱標、湯和、曹振等人出謀劃策。離開北平快兩個月了,武安國內心裡深深懷念着在懷柔幾乎無憂無慮的生活,眼前雖然自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但總有些高處不剩寒的感覺,每天上朝三叩九拜,讓他有時懷疑自己會不會把腦袋磕傻。可眼前的形勢,不把整個平遼和平倭的策略拿出來,自己肯定脫不了身。

平遼還倒好說,朱棣在懷柔呆了那麼長時間,對新式武器和新式的隊伍訓練都很了解,加上他的好朋友,主動向朱元璋請命隨軍的常茂、徐增壽都是深愔兵法之人,有他們幫忙出主意,很多問題迎刃而解。武安國藉助在設計院寫標書和施工方案的經驗,把平遼的計劃、各部的配合、我方有利條件、不利因素、需要解決的問題、以往在塞外作戰可借鑒的經驗以及可能出現的情況和應對策略、計劃的可行性和需要承擔的風險等,一條條列了出來,經過朱棣等人的分析補充,郭璞的文字加工,寫成了一篇近六十頁的《平遼策》,獻給了朱元璋。這前無古人的奏章,在沒遞上之前就讓燕王等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父皇不會不準奏的,這樣的策論滿朝文武誰也寫不出來”,朱棣對此充滿信心,“就看太子哥哥那邊的《靖海策》什麼時候能出來,我們就可以殺奔北平,準備給高麗人送行了”。

這會太子朱標那邊,愁的正是這靖海方略,所以才硬把武安國招來。重整水師,驅逐倭寇這件事並不是最難的,老將湯和水戰陸戰都是行家。定海伯方明謙出身於海盜世家,他父親方國珍在元末群雄並起時割據慶元、溫、台等地,也稱得上是一路諸侯。方明謙十四歲領水師大戰張士誠部,焚士誠舟十數艘,一軍皆動,人送綽號“玉面小霸王”。後來迫於形勢和父親一起降明,被安置在水師中做一個閑職,每天筋骨都舒展不開。每聞倭寇騷擾沿海,恨恨不平。嘗以御倭策獻與朱元璋,元璋壯其志,以時機不合留之。這次方明謙終於得奉命出海,興奮得如同困龍入水一般,和十三郎曹振兩個人臭味相投,或列盤子於桌上,或浮木片於池中,演練水師偵察、炮戰、偷襲、水下牽制、焚船之法,每天連覺都不想睡。

“元征日本,船九百艘,多為滄船,遇大風則沉。而十萬雄師居然夜晚住在船上,簡直是糟蹋水戰,無怪乎其敗”。方明謙討論起水戰來如數家珍。“若要抗倭,必先改船,江南水深而清,宜用福船,尖頭尖底易於破浪,江北水濁,多淤沙淺灘,宜用沙船,平底方頭,不易擱淺。若河道相爭,車船最佳,迅若脫兔,此乃用炮製敵之利器。但是,你的炮也得改改,水戰用的炮主要是炸船,不是炸城牆,不用那麼大威力,但是打得越遠越好,你徒弟說的不接觸打法最佔便宜,不如我們這樣,你看是否可行”,方明謙把十三郎盤子上的兩根筷子對接起來,說“把炮身加長,炮彈減小,最好炮彈打到敵船上能着火”。他憧憬着在大海上叱詫風雲,沒想注意到旁邊十三郎如發現寶物一樣的目光。“這是近海防禦,如果想根除倭寇,我看不打到他們家門口,讓他們嘗嘗被掠奪的滋味,倭寇不會自動消失。如此大任,我們這幾種船都不能擔當,商人們載貨的寶船,肚大腰圓的那種,貨是載得多,但慢得和烏龜一樣,根本不是作戰的料子,也甭指望”。

“老方,你早就應該和武兄好好切磋一下,他和你英雄所見略同”。十三郎高興的打斷他的話,‘誰說我大明水師無人,這些人哪個不是身懷絕技,只是朝廷不謀海務,老了英雄罷了’,逮到機會,十三郎從不吝嗇腑誹一下朱元璋。他抬眼看了一圈旁觀的眾人,在他和方明謙擺陣的餐桌旁,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太子朱標徵召入幕的水師將領,大家正靜靜的等着他們的下文。

“你們看這張圖”,十三郎把武安國憑記憶畫的四不像戰船拿出來,“武兄說西方人用這種帆船,極其適應深水海戰”。那是武安國記憶中的船模型,卡拉克”型帆艦。

“從外形上看,這船比寶船適應些,但依我看,也是適合近處白刃戰,不適和炮戰,艏樓與艉樓太高,如果遇上逆風,恐怕很難轉身,具體特點,還得看其內部結構和龍骨如何”。一個叫邵雲飛的下等武官走上前大着膽子說。這個邵雲飛是方明謙的舊部,字鵬舉,紹興人,原來是個造船的學徒,元末被蒙古人逼得當了海盜。他生平崇拜岳武穆,常以之自勉,歸降明朝後被封了個錢塘縣丞,每日*喝酒度打發日子,一日倭寇乘潮而來,滿城皆驚,雲飛投壺而起,飛身上馬,招呼道:“是男人的和我殺賊衛家室”。眾感其言,持械隨之。俄頃,縣令劉秉瓏帶衙役若干及精壯百人一併至岸邊,眾人彎弓射擊,呼喝“殺賊”,賊懼,乃去。因功擢為松江府通判。這次方明謙輔佐太子平倭,慫恿太子把他也給拉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