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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三年,塞外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剛二月底,楊柳的枝頭已透出朦朦朧朧的綠意,沉寂了一個冬天的杏花迫不及待地從寂寞中探出頭來,用帶血的凍臉迎着有些料峭的春風,興高采烈地開着。一團團,一簌簌,滿山遍野。河水也漸漸寬了起來,嘩嘩啦啦的把綠色沿着兩岸向遠方塗抹。偶爾一兩條野魚帶着彩虹竄出水面,精彩地來個空翻,然後落下入水中,嚇得在岸邊喝水得狍子撒開四蹄跑去,遠遠地又回過頭來,觀望是什麼東西把水濺了它一臉。

“人說關外‘棒打狍子瓢舀魚’,的確所言非虛啊,這麼個好地方,我要是高麗人,也不會乖乖地讓出來”,燕王朱棣用馬鞭指着遠處得荒原,由衷地讚歎。

在他旁邊,武安國騎着奔雷,極目四望,這沒被工業污染過得河流與天地,有一種說不出得寧靜與和諧。

“出關都半個月了,連一場像樣的仗都沒打,讓老常心裡直痒痒”,常茂的大嗓門蓋過了所有人的聲音,引起一片附和。

“是啊,這幫高麗人幹什麼吃的,一碰就跑,接二連三讓了幾座城市給我們”

“他們是望風而逃,我們旌旗所指,所向披靡”

二月中,大軍出山海關,一路上幾股高麗守軍都是一觸即潰,也着實讓人感到迷惑。去年高麗統帥崔浩還在山海關外叫囂要和明軍決一死戰,今春卻龜縮在遼陽一帶,聽憑明軍如何攻城略地。武安國和朱棣以前都是紙上談兵,真正領大隊人馬打進攻戰,這是第一次,所以格外小心。雖然軍士都騎在馬上,每天的行軍速度也不過百里,並且前軍後衛分得清清楚楚。高麗人放棄的城市,大家商議後也沒分兵把守,每城僅僅留下一排人馬維護治安,等待從太原、保定等後方的非震北軍系人馬來接收。北線,命令璞英、張翼等人率軍嚴密監事蒙古人動靜,以防蒙古人趁火打劫。

接受城市的軍隊還沒到,北平派出的官吏倒是急急地趕來了,帶着些北平書院的實習學生匆匆忙忙地丈量那些高麗人逃走後沒主的土地,一些等得不耐煩的商人也派出了自己代表,每天為土地離城市道路的遠近吵得不可開交。為了他們的安全,朱棣不得不叮囑後勤旅給官吏和學生都配備上火銃。

“我看崔浩這老狐狸是想分我們的兵,他知道我們這次只帶了三萬多人馬,所以一下子把幾個城市全讓給我們,等我們分散了,他再各個擊破”。當晚的軍事會議上,朱棣指着地圖,謹慎地分析道。

“有這種可能”,天生就對一切樂觀的徐增壽隨聲附和。“不過他的兵也不多,現在高麗國內也不太平,把持朝政的李家父子又與他不和,去年他號稱十萬大軍徘徊在關外,我估計充其量也就四萬左右的人馬,這和我們的斥候所打探的情況符合。如果他真收縮到一起與我們決戰,我們反而省事,不用和他在關外兜圈子,關外這麼大,還真不好捉住他”。

“你以為他是蒙古人,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活”常茂從旁邊插言道:“高麗人不是游牧民族,不可能四處流動,決戰的地點就應該離遼陽不遠,我如果是崔浩,明知自己的火炮射程不如你,絕對不和你硬碰”,他把手指向一個沙盤,“他如果死守遼陽,無論我們從哪裡渡河,他都能半渡而擊,隨時着鐵騎沖陣,我們火炮再猛,也不可能向自己過河的弟兄頭上發射,而他只要把火炮對準河岸自己這邊,即可彌補射程的不足。我們目前已經過了廣寧,離遼陽不過是三、四天距離,地處空闊,我們地形又不熟悉,還要小心他設埋伏”。

“呸”,朱棣倒吸口冷氣,隨口呸了出來,“好你個常茂,崔浩如果像你,什麼勝負未分,簡直凶多吉少”。話語中雖然輕鬆,但還是不敢大意,抽出一根令箭叫交給斥候團長王飛雨,着他明日派遣最快的馬,最得力的部下加大四下打探的力度。

“常將軍料得沒錯,我看我們需要及時準備”。在一旁半晌未說話的武安國開口建議:“明天起我們按徐老將軍的接敵準備陣法前進”

“明天李堯起帶一個騎兵營做前部,常將軍帶梅義、王正浩兩個團的騎兵去左翼,徐將軍帶林火風、周衡的騎兵團壓住右翼。李陵帶兩團騎步兵擔任後衛,王浩帶一團騎步協助炮兵防禦,武兄,你和我帶剩下的近衛團,騎步兵團和兩個騎兵團在中軍策應,讓弟兄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子彈上膛,手弩配箭”,燕王聞言,立嫻熟地擺開的陣型,眾將紛紛領命而去。

“武兄,要是我們再走慢些就好了,還是配合得不夠默契”朱棣站在地圖邊,有些淡淡的失落。“昨天太子遣八百里加急來報,湯和老將軍率水師陸戰隊已經到了金州,掃蕩了金州外圍之敵,目前正向北推進,曹振將軍和方明謙、邵雲飛炮轟安東,如果他們拿下了安東,遮斷了崔浩的退路,高麗人軍心一亂,再多都沒用。”

“殿下莫急,安東乃彈丸之地,曹振將軍唾手可取,我估計他是在等高麗的水師援軍,這傢伙胃口太大了。過早取了安東並不好,高麗人沒了退路,必然和我們拚命,反而增加我們的損傷。我們的兵來之不易,最後的那個騎兵師還是去年秋天還是*賣給沐英的火器賺回來的,訓練不足,戰鬥力肯定會打折扣。一旦高麗人拚命,殺敵三千,自損至少八百。我軍初臨戰陣,不能這麼消耗。第一戰只能打出威風來,以後這遼陽諸路的各部族才不敢輕舉妄動。”武安國一邊安慰朱棣,一邊和他探討臨戰的要領。“如果真的遇上事態緊急,殿下別忘了我們臨出塞時的約定,不可感情用事”。

“武兄,……。”

“殿下,兵凶戰危,勝敗必需都預料到,才是個合格的將軍”。武安國知道朱棣要說什麼,把話攔住了。這個燕王將來是暴君也罷,是叛亂者也好,至少現在,在武安國心中,他是自己的朋友,一個好的學生兼重情誼的朋友。

“報”,一個斥候風風火火地闖進帳來,不及施禮,大聲稟告,“前方百里發現高麗軍,按帳篷數目估測,人數四萬左右”。

來得好快,朱棣武安國相視一笑,明天,就讓你知道我大明天威。

走出朱棣大帳,武安國仰望夜空,滿天星斗如鑽石般閃爍,“安得壯士挽天河,凈洗甲兵長不用”,心裡,突然想起老杜這首長詩。戰爭已經開始,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粗淺的歷史知識中,他明白東北各地是近代中國的生死命脈。女真從這裡興起,日本人從這裡開始對中國的侵略,一代將星林彪,也是取得了東北後,席捲全國。日後取得這裡,一定要把滿清扼殺在萌芽。可是自己能如願嗎?以明朝後期的管理低能,即使沒有女真入關,也不知還會興起什麼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