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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海

邵雲飛的座艦冒着滾滾黑煙,傾斜着,掙扎着,消失在遠方地平線外。阿拉伯分艦隊指揮官侯塞因目送對手離去,絲毫沒有追趕的yu望。

戰場中的情形宛如夢魘,破碎的肢體、破碎的甲板、破碎的戰旗、破碎的桅杆,一個小時之前還完整的艦隊支離破碎。艦隊長官穆罕默德和他的座艦一同灰飛煙滅,永遠沉醉於從瘸狼帖木兒手裡換取城池的美夢中。

‘瘸子的使者居然信口胡柴說真主已經將東方大地賜給了穆斯林,可以在幾個月內征服那塊流着奶和蜂蜜的土地,真主啊,莫非他瘋了不成’?剛才的廝殺深深震撼了臨時艦隊指揮官侯塞因,讓他清醒地判斷出主人加盟友的前途毫無希望。‘瘸狼帖木兒憑什麼去征服這群東方人,就憑這支探險船隊表現出來的勇氣,已經足夠證明那個遠方國家的實力,也許他能擊敗對方的英雄,擊敗對方的皇帝,但東方那個民族,他永遠無法征服。只要有一部分人起來反抗,等待帖木兒和他的帝國命運就是萬劫不復。’。

“長官,咱們繼續追嗎”?看到侯塞因對着大海發獃,副手以為他因為爬上了夢昧以求的位置而高興得昏了頭,湊過來小聲表達忠心。剛才探險艦隊採用違反常規的戰鬥方式,並且靠邊打邊逃才佔了便宜。如果再來一次海戰,副手有把握將全部大明船隻拿下。

侯塞因搖搖頭,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通知艦隊,打撈我方水手後,馬上返航”。

“長官,對手現在已經沒有力量掙扎了,那可是一片土地。況且我們的蘇丹的主人……”,副手猶豫着提醒,滿臉狐疑。

“在得到那塊土地前,誰知道我們還要付出多少代價,返航”!侯塞因不高興地瞪了助手一眼,重複了一次自己的決定。無論別人怎麼尊重大愛彌爾,阿拉伯世界的主宰者帖木兒,在侯塞因心目中,他依舊是一個不入流的瘸子。通過剛才的激戰,侯塞因已經知道瘸狼帖木兒重金請人攔截探險船隊想得到的東西是什麼,帖木兒的使者再次欺騙了大家。瘸狼看上的不是大明戰艦,而是護衛艦上那速度和射程都十分驚人的最新式火炮。瘸子以為配備了這種火炮後他的軍隊就可征服大明,他錯了,大錯特錯。他錯以為對手是只病羊,而實際上,對手是頭強健的獅子。也許它會打盹,當它睜開眼睛時,整個世界都會聽見它的怒吼。

而現在,也許正是這頭獅子醒來之前伸懶腰的時刻,此時最好的辦法是與其結盟,伴着它走向輝煌,而不是去阻擋它的道路。侯塞因鑽進船長室,在航海日誌上,記下上面的話。

帖木兒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主人,這個老傢伙剛剛擊敗了土耳其帝國,並將他們的前蘇丹裝進籠子里巡迴展覽。阿拉伯各國在威逼與利誘下不得不聽從帖木兒的號令。攔截大明戰艦取得後膛炮,這只是帖木兒的使者要求沿海阿拉伯各地領主做的第一步。接下來,在時機成熟的時候,阿拉伯艦隊還必須揚帆東進,從海上進攻東方,配合帖木兒的軍事行動。

把藍天籠罩下所有土地都踏在腳底,如畫江山圖前,無數豪傑做着霸者美夢。為了這個夢,他們不惜流血,自己的,家人的,朋友的,即使讓整片大地被熱血染紅亦在所不惜。可他們從來不會問,那些成就豪傑們赫赫威名的被犧牲者,他們願不願意。

瘸狼帖木兒坐在撒瑪爾罕用寶石和黃金裝飾的行宮內,懶洋洋地用手撫mo着一隻藏驁的頭,這是花重金從烏斯藏買來的巨型獵犬,現在蜷縮於帖木兒腳下如同哈巴狗一樣溫順,可當它將頭轉向匍匐在地上的西方使者時,目光立刻冰冷如刀,嚇得使者顫抖不止。

剛剛擊敗了土耳其帝國,瘸狼帖木兒聲威讓大地為之震動。受了驚嚇的基督教世界,從西班牙到拜占庭紛紛向鐵木爾派遣使節表示的臣服。匍匐在帖木兒腳下的這個人叫克拉維約,來自萬里之外的西班牙,帖木兒翻遍地圖,只有從大明流傳過來的洪武年版《如畫江山圖》上標記了這個國家的大概位置。

而這個無名小國的使者克拉維約給帖木兒帶來的禮物極為豐厚,不遠萬里前來進貢,只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請帖木兒成為西班牙國王的義父,委託西班牙國王管理他的西班牙。

帖木兒無需付出任何代價,就得到了一個僕從國,這個請求看起來荒謬得無以倫比。但王宮裡的大臣們對此早已經見怪不怪,自從幾次‘進出’印度,又擊敗土耳其帝國後,周邊大小國家哪個不爭先恐後前來效忠。期望做帖木兒義子的國王可以從城門口排到王宮,期望做帖木兒義孫的人也數以百計。

可瘸子並不為此而高興,他心中有更高的目標。當年向大明稱臣,一直讓他覺得是人生中的一段屈辱。於鋪在象牙桌案上的地圖前沉思半天,帖木兒抬了半下眼皮,不動聲色地說:“克拉維約,你知道,就像天上只有一個真神一樣,大地也應當只有一個統治者。”

“擁有高山大河的萬王之王啊,西班牙願意匍匐在您的腳下,每年給你納供。您的兒子的臣民也就是您的臣民,何必勞動您御駕親臨我們那荒僻之地呢”。拉維約心中大驚,以頭蹌地,帶着哭腔辯解。

到了帖木兒王宮,克拉維約只能採用這種唱歌般的對話方式,為了熟悉這裡的語言和禮儀,他足足學習了一年多。臨行之前,西班牙國王鄭重叮囑,無論如何也要與帖木兒簽訂和平條約,否則,上帝的懲罰又要降臨在基督世界。

前次上帝的懲罰剛過去不到百年,蒙古人的殘暴和血腥還留在人們的噩夢裡,基督世界的圖書中記滿了那些血與淚的回憶。而這個新崛起的蒙古人和阿拉伯人的混血兒,他的手段據說比百年前還血腥十倍。

來到帖木兒帝國後,克拉維約終於知道是什麼讓自己的國王如此害怕。眼前這個瘸了一條腿,身上散發著殭屍般腐臭味道的人之殘忍程度已經不能用語言形容,人間萬王之王的名字不適合他,最適合他的名字是撒旦,或者地獄的掌控者。途中,在負責迎接使者的官員指引下,克拉維約每隔數里就看到一個被俘虜的敵國軍官被插在馬路旁的尖樁上,木樁尖端從屍體的肛門伸入,口中探出,成群的烏鴉在屍體前飛舞。有些屍體還很新鮮,從死者臉上可以看到他們臨終前的痛苦與絕望。而被俘的士兵麻木得只剩下一層軀殼,拖着沉重的腳鐐,奮力修築溝通帝國東西方的馳道。

“他們不也是穆斯林嗎,你們為何這樣對待自己的教友”,克拉維約奇怪地問道。

“他們也是穆斯林,但是他們違背大愛彌爾的旨意,所以被罰苦役,如果他們不是穆斯林,已經被插在木樁上”,接待官員的話語中不無得意,彷彿殺戮是一種榮耀,“我們攻破德里城的時候,一次就殺了他們二十萬人。十年後那裡都沒恢復過來,我王號令傳過去,他們沒有人敢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