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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安土城裡的一間略有些幽暗的小會議室,滿打滿算這裡坐的還沒有10個人。對於宿敵武田家的進攻本該是一件大張旗鼓,顯示聲威的事,可如今搞得卻像是一場密謀。

織田信長還沒有來,各懷心事的幾個人全都眼瞧着自己對面的人在發愣,我的對面是丹羽長秀,看着還算好些,明智光秀定定地瞧着柴田勝家可不知道是個什麼感受。我坐在右側第二席,上手是織田中納言信忠,對面的第一席坐的是德川家康。

制定的方案在前天就送了進去,但是我已經知道這個計劃肯定是要被改變的。其實這個改變的因素早在五天前就已經確定,織田信長之所以沒有馬上通知我,恐怕是為了造成一個高深莫測的效果。而我呢,自然也不會隨意去打破他的頑童心理,裝糊塗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稍稍轉了一下臉,我的目光從丹羽長秀移到了德川家康的臉上。他此刻眼觀鼻、鼻致口、口問心,一派心如止水無欲無求的樣子,活脫脫一個老僧入定,但實際我非常清楚,他興奮地幾乎要顫抖了起來。

難怪有很多人用“烏龜”來形容德川家康,從他出生那天起就被一塊又一塊大石頭壓在身上。從今川義元、到後來的織田信長、武田信玄,每一個人都不是他所能抗衡的,而每一個人都不會給他發展空間。今天終於好了,武田家滅亡後東面的大門就打開了。織田信長已經許下了把整個駿河給他,富足金礦加上通往遼闊關東的走廊,超越今川義元的八十萬石領地,想必他此刻已經快要瘋了,只是不知此刻他是否想起了兒子信康?

“諸位久候了!”我正想繼續分析別人,織田信長卻大步從裡面走了出來。這回他例外的沒有讓近侍通報,而且赤腳走在地板上沒有什麼聲音。“這回我們就是要討論一下對武田用兵的時,三五天之內朝廷的旨意也會下來。現在我先公布一下大家的任務……”說著他將手裡拿着的幾張紙展開,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哦……”我有些意外於這種情況,往常不管是不是走過場都得要先討論一下。今天看來他是已經下了決心,但有必要表現得如此急迫嗎?

“作為此次進攻的主力,我將率我本部及南近江、山城、河內兵馬,共計三萬餘人,走東海道進攻武田家!”織田信長看了看的一張紙,然後抬起了頭。“我將在浜松會合德川殿下,首先攻取駿府,然後分別從富士山麓和天龍山麓進入甲斐南部。相對這是最好走的一路,請德川殿下至少配合一萬五千兵力,沒有問題吧!”他看了看邊上的德川家康。

“內府殿下但有所命,我三河武士至死無悔!”德川家康還是沒有表現出欣喜若狂來,但是想來私下裡對自己這方面的要求卻已是表示過了,並得到了滿足。這次光別的不說,僅協助說服北條家一項他就居功不小。

“似乎薄弱了點……”池田恆興在嘴裡嘀咕了一句,聲音很輕別人都沒有聽到。

我聽見了但沒有側頭看他,或者其他的任何表示,此刻這間屋子裡的人信息極為不對稱,所以有任何想法都不奇怪。

“下面是第二路的安排!”織田信長看眾人大多沒什麼表示,就繼續往下說道:“第二路的部隊由信忠任總大將,忠兵衛為副將。兵力構成為信忠轄下的美濃、尾張兵團兩萬人,忠兵衛的直轄部隊八千人,光秀的三千人。這一路經東美濃走東山道,穿越南信濃直攻甲斐武田腹地!”

因為房間里人很少,所以沒有造成“翁、嗡、嗡”的效果。無論東進還是西進,走東山道的作法都會被認為是極為白痴的舉動,過去的齋藤道三和武田信玄都沒有在這裡取得過什麼進展,那麼在佔有優勢情況下去走這條“死路”似乎顯得有些不智。

“忠兵衛!”織田信長找上了我,但用的是一種類似託付的口氣。“這一路上不會很好走,你的擔子更要重些。雖然這次要你動用的部隊並不多,但是責任卻不輕!”

“主公重託忠兵衛敢不儘力,但是……”說到這裡我躊躇了一下,而且我在這裡必須躊躇。之前我給織田信長的方案並不包括這路的進攻,因為許多事情我還“不知道”。“東山道上路途艱險,少主統領此路似乎並不合適。相對的經駿河入甲斐更應該施以全力,不如以少主為此路鋒將為宜。反正東山道上不過是牽制的疑兵,有臣和明智殿下就應該足夠了!”

“不錯、不錯……”很多人都點頭對這一點表示贊同。

東山道的作用普遍不被大家所看好,那麼織田信忠來率領似乎就沒了什麼光彩,要是等南路攻破了新府城這邊還在東美濃轉悠,那未免是一件太丟臉的事情。別人丟臉還自說的過去,湮沒了織田家未來家督的風采似乎就不那麼合適了!與其這樣這個丟臉的任務不如由我來干,反正我是由西邊調過來助陣的。

“這件事我已經下了決心,你也就不要多說什麼了!”織田信長似乎並不想考慮我的建議,而且在其他人開口之前就轉向了織田信忠。“這次的機會非常難得,你要向諸星、明智兩位前輩多多學習。不要認為你是我的兒子就如何如何,織田家的繼承權我不可能交給一個廢物!”

“父親大人請放心,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織田信忠轉了下身,正面朝向正位上的信長,恭恭敬敬但又堅定地低頭說到。

“好了!這個問題就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聽什麼‘不合適’之類的廢話!”織田信長表現的既是個“明主”又是個“嚴父”,一下子封住了所有人的嘴。“下面就是第三路的安排,由權六擔任大將出兵北信濃進行牽制!”

“是!”柴田勝家一如既往的沒有對織田信長的意見提出異議,但你要以為他白痴到了這種程度可就錯了。“臣只有一件事情想請教主公:一旦上杉景勝出兵進攻臣的側翼,臣應該先與誰來作戰呢?”他非常技巧地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這個你不必擔心,一旦上杉出兵你就退回加賀好了!”織田信長非常輕鬆的安慰到,而且說得不是反話。“我們已經和北條家取得了聯繫,他們會以三萬兵力從上野方向進攻武田家!在側翼出現了這麼強大的勢力後,上杉景勝如果清醒一些就會多加考慮自己的行動。”他像個玩笑似的說出了這件事,但大多數人都在前些天聽德川家康提起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時才告訴柴田勝家。

“臣定不負主公所望!”柴田勝家這時才明白,自己在這齣戲里不過是陪角里的陪角。

“這次我們一定要一擊必勝,所以大家要做出必要的準備!”池田信長的話聽起來像是要進行總結髮言,看來是不準備再聽別人的意見了。“因為此次我親自令兵出戰,所以留下長秀鎮國。其他應該也就沒什麼事了,還有人有問題嗎?”雖然這麼說了,但是聽語氣他什麼也不想聽了。

“大殿!臣還有一些下情想要回稟……”在最最的末位,一個聲音響起,卻原來是黑田官兵衛。

這次因為“猴子”沒有被分配到任務,所以織田信長特別允許他派代表過來參加會議。實際上這樣作只是為了情況上的溝通,畢竟在織田信長東進後他就是衛護近畿的唯一主力了,尤其是關於西邊的問題。

“有什麼事?你說吧!”織田信長皺了皺眉頭。

“主公要我回稟大殿,請您關注毛利家最近的動向!”黑田官兵衛低下頭不看任何人,猶如一個單純傳話的書吏。“兩年來毛利本家未經大的戰事,休養生息之後已經集聚了相當的力量。就在臣下這次動身之前,吉川元春部的一萬八千人馬已經開始向備中東部移動,山陽中部地區的小豪族也有蠢蠢欲動的跡象。主公懇請大殿,謹慎西國可能出現的變故!”

“一萬八千人?一萬八千人就把‘猴子’給嚇住了?”織田信長挺直身子抱起了雙肩,上翹的嘴角掛起了那慣常的玩世不恭的嘲笑。“這傢伙實在是越來越長出息了,他的手裡不是至少還有兩萬人嗎?是不是他的膽子都和頭髮一起掉光了!你回去之後好好告訴他:要是想作一隻‘禿鼠’的話,還是及早躲到地洞里去吧!”

“大殿恕罪,主公實在是一番公忠體國之心!”黑田官兵衛連連叩着頭,但我直覺他並不如何驚慌。

“主公,臣也認為羽柴殿下說得很有道理?”丹羽長秀開口阻止了織田信長的繼續發揮,但這樣作極有可能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如今在近畿西部還有很多原先敵對的小豪族,沒經過幾代人的轉化很難說他們心裡都在想些什麼。現在幾乎是把全部本家直臣的軍隊調往東國,主公不能不作一下必要的安排!”

“長秀!你……算了!”織田信長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後撇着嘴搖了搖頭。“你們既然都這樣擔心,我就按你們說的安排一下!我會命令松永久秀殿下集結部分大和、近江、河內的留駐豪族部隊,開入攝津以穩定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