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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狂風怒吼,戈壁灘深處飛沙走石。周彤文和戰友們躲在一處已風化了的岩石背後,大家緊裹着單薄的深色迷彩服,圍坐一團,盡量避免被沙暴正面衝擊。很多人的手腳已經凍得麻木而僵硬。

沒有人說話,肆虐的沙暴已經讓大家暫時忘記了寒冷、飢渴和傷痛,取而代之的是對大自然的恐懼。玩命的奔逃了一天,已經耗盡了體能,這塊風化的岩石成了他們躲避戈壁風暴的唯一希望。

人圈裡坐着一位老者,雖然臉色難看,但精神尚可。他非常感動,這些娃娃圍着他幫他抵禦風沙,着實過意不去。他顫抖着手,想把裹在身上的毛毯拽下來給身邊已經受傷的小戰士披上。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老人,是副組長董瑞華,他沖老人搖搖頭,然後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背道:“照顧好自己,我們沒問題。”

老者眼眶濕潤,只能作罷。戈壁灘里沙暴的恐怖程度是盛名已久,毫不誇張的講,碗口大的礫石被吹的滿地亂跑,簡直是小菜一碟。

周彤文作為組長,親自警戒,此刻他一動不動的趴在岩石上,每隔幾分鐘便吃力的抬起頭,用望遠鏡觀察前方,儘管能見度超低,但他絲毫不敢放鬆警惕。狂風卷着粗大的沙粒抽打在臉上,那叫一個疼。

夜幕降臨,滿眼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耳邊仍然是狂風“嗚嗚”的嗥叫,戈壁灘上的氣溫直降,周彤文的心也沉到了底,這樣下去會凍死人的。十二人的營救小組已經減員到了八人,有四位戰友已葬身在異國他鄉。剩下的幾乎人人帶傷,而且還有一個重傷號。這樣的狀況別說把人質安全送回國境,就連能不能活着走出這片戈壁都是問題。

這次的跨境營救行動還不能說已經失敗,但情況已經糟的不能再糟。一連串的意外,導致和恐怖分子的數次遭遇、交火。犧牲、挂彩不說,最重要的是錯過了搭乘飛機回國的機會,聯絡指揮中心的衛星電話也被打壞了,真是彈盡糧絕。一定是出內鬼了,不然不會有這麼多的意外和巧合。

問題是這個內鬼在哪裡?境內指揮中心?境外領事館?或者是在自己手裡的這票人中間?這對周彤文來說或許已經不重要了,他面臨的最大難題是如何帶着這些人活着回去。

風沙似乎漸漸的小了,周彤文的心卻不安起來,他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這股味道並不陌生,在一天多的遭遇戰和奔逃中曾反覆的出現。不好!對方追來了,沒錯,也只有這幫孫子才能適應這裡的極端天氣,如此鍥而不捨。

周彤文活動了一下已經僵硬了的四肢,慢慢的從岩石上爬下來。他靜靜的蹲了片刻,此時戰友們互相抱在一起取暖,都已熟睡,他們太疲勞了,真有些不忍心叫醒他們。周彤文跪下來將耳朵貼在地面傾聽,風聲依然很大,沒聽出什麼動靜,但他的感覺卻越來越不好。

不能再猶豫了,周彤文立刻拍了拍身邊的董瑞華,“瑞華,醒醒,醒醒。”

“什麼?…”董瑞華在夢中驚醒,異常的警覺,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噓,是我。”周彤文連忙按住董瑞華小聲道:“我感覺很不對勁,現在風沙小了,把大夥都喊起來,我們得馬上轉移。”

董瑞華遲疑片刻,點點頭,立刻開始拍打旁邊的戰友。一會兒功夫,所有的戰友包括那名老者都醒了,唯獨戰士安進學耷拉着腦袋坐在一邊,動也不動。

“小安,小安,安子…”董瑞華有點慌神,使勁拍打着安進學的身體,沒想到安進學一個側倒,直接趴下了。

大家一下安靜下來,非常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安進學的傷勢最重,由於沒有補給,傷口無法得到很好的處理和治療,又是一路奔波,再加上這倒霉天氣,很難支撐的住。

周彤文俯下身體,和董瑞華一起將小安的身體扶正,伸手摸了摸鼻息,又聽了聽心跳,小安真的走了。沒有人哭泣,大家整齊劃一的默默摘下沒有徽標的貝雷帽。

“清點一下裝備和補給。”周彤文打破了沉默。

“報告組長,摺疊微沖共十隻,沒有滿彈夾,子彈不足200發,手槍9隻,子彈加起來也就35發,另外還有一隻信號槍。補給,只有一壺水和兩個應急電筒,沒別的了。”只分把鐘的時間,董瑞華便清點完畢。

“你、我還有天疇每人再背一隻微沖。嗯,給謝教授也配發一直手槍,三發子彈。其餘彈藥大家均勻分配。”周彤文下了命令。

看着大家快速調整了武器彈藥,周彤文又命令,“天疇留下,和我一起安葬小安。其餘的人由瑞華帶隊,保護謝教授先走。記住沿東南坐標,朝峽谷方向行進,我們隨後趕上。現在出發。”

風沙又小了一些,天空竟然變得晴朗起來,一彎皎潔的月牙掛在遠空,說不出的清亮。

“敵人真的會追來嗎?”李天疇望着遠去的身影問道。

“一定會,我聞到他們的騷味了。”周彤文恨恨道。

“就把小安埋這兒嗎?”

“不,我們帶小安往南走一段,這塊大石頭太顯眼。我不想小安被打擾。”周彤文搖搖頭。

一個新的墳頭出現在了茫茫戈壁,周彤文和李天疇坐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氣。此時沙暴已經停歇,取而代之的寒冷徹骨的夜風。遠空彎彎的月牙已經變成了大圓盤,光華四溢。

周彤文暗暗叫苦,沒想到夜晚的天空居然晴朗如斯,這樣的能見度,簡直是要了命。

“組長,小安是第一次參加境外行動就…我是說,咱們這次行動的遭遇太詭異了。”李天疇突然開口。

周彤文點點頭,腦子裡卻在盤算着如果不被追兵咬住,應該在第二天早上就能走出長長的大峽谷,那樣的話,離邊境很近了,最多還有半天時間就能抵達國門。

“組長,說心裡話,我感覺這次行動很窩囊。沒道理被那幫烏合之眾追着屁股打,我懷疑…有內鬼。”李天疇見周彤文點頭,便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你說什麼?”周彤文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

“我是說這次行動有內鬼。”李天疇堅定的重複了一遍。

周彤文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李天疇,半響才淡淡道:“把話藏在心裡,不要再說出來,留心觀察吧。現在我更關心的是怎麼能活着回去。”突然間,他迅速翻身趴到了地上,耳朵緊貼地面,臉色一變“來了。”

李天疇聞言也變了臉色,他明白是誰來了。

“咱倆馬上和瑞華他們匯合,不能走原路,向東順直線插過去。”兩人迅速整理好裝備,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下,荒涼的戈壁原野,兩個人發足狂奔,這樣的舉動非常危險,說不定會碰到狼群,但此刻卻顧不了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