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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他的話,蕭惜惟覺得可笑至極,他冷笑了一聲,扭過頭去,不想再看他,繼續盯着離愁幻府的方向。

這個時候,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誰,又稀罕呢?

說什麼恨,他連恨都不想給他,他的情緒,不應該再浪費在這些人的身上。

看着他冷漠嘲諷的面孔,縹無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資格或是理由繼續留在這裡,他在這裡,只會讓他越來越覺得礙眼,可是,他還是不想就這麼離去。

“我現在不會走,沒看到她好起來,我不會走的。”

就在這時,洞府里傳來了花凌霄不可置信的嘶喊。

“不……”

蕭惜惟臉色驟變,心彷彿都被揪了起來,身形一動,如風般朝洞府中掠去。

他剛衝到洞口,便見花凌霄背對着他蹲在玄玉冰火床前,洞里一切都已經恢復平靜,之前那驚天動地的動靜全都消失了,那面巍峨的巨石依舊矗立在那裡,光華流轉,如鏡子一樣反照着人間。

他從那裡面看到了自己那張慘淡而又懼怕的臉,想走進去,腳卻像生了根一般,顫抖着抬不起來。

他甚至連口都不敢開,不敢出聲詢問一句,生怕聽到一個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

他從來沒有這麼畏懼退縮過。

無論是作為藏楓山莊的莊主,還是雲隱國的國主,他都是高高在上,俯瞰着眾生,若說是誰能讓他覺得害怕,那不是說笑嗎,從小到大,他的字典里就沒有怕這個字,即便是他十五歲開始獨身遊歷江湖,在面對那些封刀歸隱脾氣怪到不行的老怪物,生死懸於一線時,他也能談笑自若遊刃有餘。

可自從遇到了她,讓他知道了恐懼是什麼滋味。

花凌霄知道他來了,頭也不回地說道:“進來吧,別害怕,她應該是沒事了。”

蕭惜惟的腿軟到不行,險些跪倒在地,心彷彿重新跳動了起來,眼淚就那麼不由自主地落了出來。

他伸手抹了一把淚水,疾步走了進去,在玄玉冰火床前半跪了下來,看到那依舊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後,懷疑地看向了花凌霄。

花凌霄的臉色有些難看,全身在不自覺地顫抖着,帶着些微的驚魂未定,說道:“呼吸已經平穩了下來,脈象雖然弱,但已無性命之憂,等到她醒過來就沒事了。”

蕭惜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手落在了那女子的臉上,小心地摩挲着,直到拇指感受到鼻翼下那平穩的呼吸時,他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他面露喜色,視線落在了她的額頭上,看着那上面若有似無的白色印記時,失聲道:“這是什麼?”

花凌霄這才扭頭看着他,眸子里繾綣流動着數種複雜的情緒,有高興,有疼惜,有無奈,她還是沒從剛才所看見的那一幕中走出來。

蕭惜惟狐疑地對上了她的眼睛。

花凌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緩緩地撫上了他的臉龐,眸中的所有情緒都化作了一個母親對孩子應有的慈愛,她痴痴地看着他,彷彿怎麼也看不夠。

這是她的孩子。

記憶中,他還那幺小,抱着她的腿,軟聲軟氣地說:“母后,等兒臣長大了,一定會對你很好的,比父王對你好一萬倍。”

怎麼就長這麼大了呢?

一轉眼,都做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了。

蕭惜惟感到莫名其妙極了,不知道這是在演哪一出,問道:“你……怎麼了?”

怎麼跟外面那個人一樣,在他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沒有選擇站在他的身邊,現在他不需要了,又一個二個都在他面前表現得多麼的情深似海。

花凌霄含着淚搖了搖頭,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將手縮了回去抹了抹淚水,說道:“沒什麼,就是高興的。”

蕭惜惟哦了一聲,又扭過頭去看着躺在那裡的女子。

花凌霄的視線也跟着落在了那女子的額頭上,表情嚴肅了下來,說道:“小惟,她修習過輪迴之花,我有一種感覺,經過這一次,她可能快要到那一步了。”

那一步?

蕭惜惟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花凌霄的意思,連忙伸手握住了那女子的手,往她的脈搏上一探,立即感覺到,她那些損裂的經脈好似已經恢復了,一股柔和卻充沛無比的力量在她的體內緩緩流動。

他看向了花凌霄,問道:“她的武功已經恢復了?”

花凌霄搖了搖頭,說道:“沒那麼快,只是,返塵歸陽石好像幫她重塑了經脈,她的根骨絕佳,本就是武學奇才,經過了這一番易經洗髓,她日後修鍊什麼,都只會事半功倍,恢復武功是早晚的事,而且,我還感覺到她的體內有一股奇異的真氣在流動,並不是我們所熟悉的百家武學,它的運行方式很奇特,好像只適用於她,是屬於她自己的功法,雖然只是初具模型,還不完善,但已經很驚人了。”

對於花凌霄的話,蕭惜惟不作任何懷疑。

畢竟,他的母親,是公認的那一代天賦最高的女子,是一朵傲絕天下的凌霄花。

甚至他的武學天賦也是繼承了她。

花家源遠流長,實力深厚,並不是一般的貴族世家,武學成就放眼整個天水也是一騎絕塵的存在,花家的藏書閣中便藏着數百種令整個武林都趨之若鶩的曠世絕學,若非當初她與他父王決裂,花家也不會舉族與雲隱王室斷了關係。

這些年,他也從未藉助過花家的力量,除了當初他要修行幻天四意訣,去找了花家的老爺子,也就是他的外公,老爺子跟他下棋輸了,一氣之下將他關在了密室里,不練成便不允許他出來,他練成後,老爺子便毫不客氣地將他趕出了花家,在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踏上過花家的門檻。

花老爺子派人給他送來了各種秘籍讓他研讀,還附帶了一柄凔凌劍,並着人告訴他,這些都是他母親早已會的,他若是超不過他的母親,就不許再去花家,也別告訴別人他是花家的後人,省得被人打死了丟他們花家的臉。

作為花家的大小姐,花凌霄自小便熟讀百家武學,她說她的體內有一股奇異的真氣,那就一定是真的。

他突然想到了她寒毒發作的那一晚,那時縹無便說過,她是領悟到了什麼,急於突破自己才導致的寒毒發作,莫非,這一次在靈山血珀和返塵歸陽石的雙重作用下,反而誤打誤撞的助她突破了那重屏障。

他握住了她的手,問道:“那她體內的寒毒呢?現在還有嗎?”

“寒毒?”花凌霄疑惑出聲,隨即伸手把上了那女子的脈搏,好一會兒後,她的唇角露出了一笑,說道:“那你倒不用擔心了,大概是因禍得福吧,她體內的寒毒已經清除得差不多了。”

“真的嗎?”蕭惜惟執着那女子的手撫在了自己的臉上,表情不知是激動還是失落,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他一直不希望她在練武,是自信自己能夠保護好她,可最終,卻還是因為他的原因讓她受了重傷,險些令她香消玉殞。

他確實不應該限制她再練武的,他不應該因為自己自私的想要將她綁在自己的身邊,就妄想折斷她的翅膀。

他的汐兒是翱翔九天的鳳,不是被他豢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她應該擁有更廣闊的天空。

“汐兒,快點醒來吧,你想要做什麼我都依你,練武也好,做什麼都好。”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懇求的意味,花凌霄見了,心又是一陣抽痛。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惟,你不必如此,我說她會醒過來,她就一定會醒過來的。”

蕭惜惟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他那昏迷不醒的妻子身上,完全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

花凌霄嘆了一口氣,起身站了起來,說道:“你先在這裡陪着她,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也很多天沒休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否則,等她醒來看到你這副模樣,又該心疼了。”

“等一下!”她剛走到兩步,背後就傳來了蕭惜惟的聲音,“我還有件事求你。”

花凌霄的腳步一頓,臉色發白,那個求字,讓她的心又是一陣抽痛,她伸手捂住胸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什……什麼事。”

蕭惜惟道:“待到她醒過來,我會與她舉辦婚禮,汐兒她,從小父母雙亡,哥哥姐姐也不在她身邊,就連她的養母,也與她天各一方,我想求你,替我們主持婚禮,那樣,她也許會開心一些。”

花凌霄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那樣流了出來,她伸手拭了拭眼淚,扭頭沖他笑着,“我是你的母親,自然應該替你們主持婚禮。”

蕭惜惟並沒有看她,正在用手替他的妻子整理着頭髮,彷彿剛才的話只是他隨口一說,她願不願意都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花凌霄轉身走了出去,她沒看到,那隻看似輕柔地撫着秀髮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顫抖着。

縹無還在洞口守着,見她出來,連忙迎了上來,問道:“前輩,她如何了?”

花凌霄打量着他,見他一臉焦急不似假裝,說道:“她沒事了。”

“那……”

縹無還待說什麼,花凌霄微笑着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正好,我也有很多話要問你,你跟我來吧,我保證將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但是對於我想知道的,我也希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和她生生世世,但不是帶着遺憾的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