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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汐池驚得說不出話來,蕭惜惟能告訴她這件事,看來這兩個男人之間定是已經達成了共識。

她有些不敢相信,月弄寒真的會同意對寒月國下手嗎?那是生他養他的國家,若他對寒月國出手,那豈不是才是真真正正的謀逆之罪。

她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寒月國要對他下手的?”

蕭惜惟道:“是寒月國的世子月凌寒。”

凌汐池心情說不出的複雜,看來她果然沒有猜錯,月凌寒此來雲隱目的並不簡單,她又問道:“月凌寒在雲隱國做了什麼?”

蕭惜惟道:“他秘密見了黎旻,這次黎旻謀逆之案,我還審出了一些其他的東西,原來寒月國已經知道了月弄寒的真實身份,他們也知道雲隱國以黎旻為首的舊派勢力對我不服,可雲隱向來一脈單傳,父王名正言順的兒子只有我一人,黎旻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奪權篡位,於是他便故意告知他們月弄寒乃是我父親在外的私生子,想要以此來動搖我們雲隱國的朝政,可笑的是,黎旻還真的想將他迎回來。”

她這才恍然大悟,幾日前她便聽說了以黎相為首的一干人等皆被判了斬立決,她還覺得他此舉是否太過雷厲風行了一些,看來這才是黎相他們非死不可的原因。

凌汐池有些愧疚,原本那日在宴會上她見到月凌寒時便有些懷疑,想要提醒月弄寒小心一些,可這段時間以來,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事中,居然將這件事疏忽了。

一想到月弄寒,她的心中立即盈滿了愧疚,連眼神也恍惚了起來。

她道:“黎旻被抓了以後,月凌寒就離開了雲隱國是嗎?”

蕭惜惟嗯了一聲,說道:“可他並沒有直接回寒月國,而是又去了瀧日國,你也知道,月凌軍日漸壯大,不只是瀧日國將你們視為心腹大患,寒月國亦是,我看這次瀧日國派人上仙霄宮怕也是拉攏仙霄宮,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月凌州如今處境堪虞,很容易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

這一點凌汐池倒是早已心知肚明,她問道:“那月弄寒怎麼說?”

蕭惜惟道:“他,同意了,今日我收到了他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東西,大概是知道了你哥哥的事,他派人送來了新婚賀禮,還有給你的一封信。”

他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函遞給她,上面赫然寫着四個字。

阿尋親啟。

凌汐池接過信,打開一看,信中先是告知她,他已經收到了關於她哥哥的消息,特意送上了暖玉打造的同心結一對作為他們的新婚賀禮,等到葉孤野好了之後回到月凌州,再以無啟族的名義為他們補辦婚事,又跟她說了近日以來月凌州發生的種種,如今月凌州形勢大好,仍然有源源不斷的義軍加入他們,距離她離開之時兵力更加強盛了許多,字裡行間全是讓她放心之意。

最後月弄寒在信尾寫道:無日不瞻望,無夕不思量,盼汝早當歸,寒字。

信箋裡面還夾了一片當歸的葉子以及一朵合歡花。

盼汝早當歸!

凌汐池的視線落在那一行字上,手指拈着那朵合歡花,想起了那日她在合歡花樹上對他所立下的誓言,心中五味雜陳,神思也像離她而去,眼神更加恍惚。

信紙在她的手中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一時不慎,手中的合歡花被風捲起,像一縷綺麗的粉色思念消散在風中,瞬間消失不見。

她慌忙起身,伸手去抓,一隻手伸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抓住了她的手,力量不重,卻帶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她下意識的抬頭去看他,卻見他的眼中有一絲顯而易見的不快。

“不過是一朵花而已,你緊張什麼?”

凌汐池躲開了他的眼神。

蕭惜惟又問:“剛才那是合歡花?”

凌汐池怕他誤會,急忙拉着他的手想要解釋,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囁嚅着道:“惜惟,我跟他……我……我們之間……”

蕭惜惟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說道:“我知道你們之間沒有什麼。”

凌汐池咬着嘴唇,怔怔的與他對視。

蕭惜惟伸出手撫摸着她的臉龐,鄭重而又珍視地說道:“你的眼睛不會騙我,我知道你心裡的人是我,我看得出來。”

凌汐池心中的負罪感越發強盛,她埋着頭說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發過誓不會背叛他。”

“我知道!”

“他也是你的兄長。”

“嗯,所以呢?”

“我知道你是一個有遠大抱負的人,你的眼光絕不會只囿於一個雲隱國,而他,當初我以為你死了,我答應過他要助他得到天下……他日……若真到了那麼一天,這片土地上的王者只剩你們二人,你願意和他共擁天下嗎?”

蕭惜惟搖了搖頭:“不願意,我想,他也不會願意,我和他之間的關係註定不能和平共處。”

凌汐池脫口而出:“那你為何還要選擇和他合作?”

蕭惜惟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頭一低,靠了過去,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我選擇幫他,是希望你不要為了那些所謂的誓言而負累,你的選擇權應該在你自己的手上,你欠他的我來替你還,我助他得到寒月國,龍魂我也願意給他,我只有一個要求,讓他放你自由,無論如何,爭天下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不該讓你日後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凌汐池哀嘆了一口氣,惆悵的望着天邊,喃喃道:“有些東西不是說還便能還得清的,當日我們離開冥界後,我就已經喪失了求生的意志,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是他不眠不休的照顧我,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也是他願意同我一起起義,助我救出我的族人,給了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和我一樣,都是曾經一無所有的人,我們互相扶持着才能走到了今天,惜惟,我不能對不起他。”

蕭惜惟追問道:“那你便能對不起我?”

凌汐池搖了搖頭,伸手捧着他的臉,說道:“再見到你之後,我就知道,我的心此生只能有負於他,但日後你們之間終有一戰的話,我……”

她咬着牙,鼓足了勇氣說道:“我會站在……”

“汐兒。”蕭惜惟抬手阻止了她的話,說道:“你覺得月弄寒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是嗎?如果我告訴你,他絕非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呢?”

凌汐池凝眉不解的看着他。

蕭惜惟正色道:“很多事情你不清楚,你只需知道,寒月國那支幻月影衛仍然聽命於他就夠了,你以為五國之中,只有寒月國一直風平浪靜是嗎?你錯了,在一開始創建幻月影衛的時候,寒月國便已經動了,所有的矛頭指向的都是浩垠國,一系列的計劃部署可以說是萬無一失,而造出這些動靜的,正是他。”

凌汐池不再說話了,她已經分不清楚內心是什麼感覺,或許是因為太過震驚反而平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一旁,等着他說下去。

“他的心中一直裝着天下,可能這些年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讓他暫時放棄了,可他心中的火仍未熄滅,是你重新助他點燃了那把火,甚至我能感覺到,那把火已經越燒越烈,”蕭惜惟負着手望向了遠方,眸光清淺,隱含着一絲的期待,飄忽的聲音隨風而起:“我的這個哥哥,或許正在暗中下着一盤大棋。”

凌汐池也隨着他的視線看向了遠方,腦海中不期然的想起了那日她在瀧日國摘星引月台上看到的那一方棋局。

那時的她,從未想過要捲入這場棋局之中,可時時過境遷,如今的她已是局中人。

天下如棋局局新,可誰是棋子,誰又是執子之人呢?

清涼的湖風陣陣襲來,輕輕的拂過了他們的長髮,如墨一般的青絲在微風中飛揚,金色的陽光閃爍其間,蕭惜惟扭過身,看着她,嘴角綻放出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耀眼的笑容,說道:“所以,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那麼你也只需要做你自己便好,不要給自己太多的負擔,這天下不是你能負擔得起的,你現在要做的,是靜下心來,好好的等着你哥哥康復,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我們的事你一個人說了不算。”

凌汐池點了點頭。

於她而言,此刻確實最重要的是哥哥。

細雨綿綿。

撲鼻的葯香縈繞在整個房間中,宛如一個飄渺得可以一指彈破的夢。

縹無取出一個白瓷盒子,只見盒子內盛着一些不知名的透明藥液,藥液之中卻浸着兩根晶瑩剔透的線和數柄薄而鋒利的小刀。

他取出一柄小刀,將它放到燭火上燃燒,刀鋒在火光掩映之間漸漸變得一片通紅,就在刀子燒得通紅的那一剎那,他望向了床上盤腿坐着的男子,男子精赤着上身,露出緊緻的古銅色肌膚,饒是他此刻昏迷不醒,渾身上下仍然散發著男性最純粹的陽剛魅力。

猶豫了片刻之後,他猝地舉刀,手起刀落,狠狠的劃開了他的肌膚,然後他快速的拎起泡在藥液中的靈犀,一寸一寸的將之植入到了男子的體內,許是那痛太過強烈,昏迷中的男子無意識的發出了一聲低吼。

一場秋雨一場寒,雨一下便更寒了,小雨帶着冷風卷着枯黃的落葉蕭蕭而落,凌汐池坐在屋外的欄杆上,伸出手承接着雨絲,一縷縷寒意直浸入心底,她努力想要勸自己冷靜下來,可等待的心卻更加的焦急仿徨,就像即將接受審判的犯人,一錘定音前的那一刻才是最煎熬難耐的。

她的耳旁回想着縹無適才進去之前對她所說的話:“靈犀具有神奇而又強大的力量,若是成功,你哥哥也許會功力大增,日後不論修鍊什麼都可以事半功倍。”

凌汐池想,她才不想要哥哥功力大增,她只想讓他好好的活着。

靈歌聽見了男子的低吼聲,急忙衝到了門口,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無措,凌汐池從坐着的欄杆上跳了起來,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輕輕拍着安撫着她。

靈歌伸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想在她這裡汲取勇氣,連手指抓破了她的掌心也渾然不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就在她們的心也要隨着天色沉到谷底的時候,那道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縹無一臉疲憊的走了出來,兩人急忙迎了上去,這才發現彼此都已經急到發不出聲來,縹無看着她們的模樣,揮了揮手,說了一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