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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旁觀禮的百姓看着花河盡頭那昏迷不醒的新郎,歡慶之聲漸消,臉上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開始交頭接耳起來,不解他們的公主為何會選了這樣一個駙馬。

嘈雜喧鬧的喜樂驟停,原本歡天喜地的場景消失,變成了一片奇異的寧靜肅穆,幾乎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那一身紅衣的新嫁娘臉上帶着粲然的笑,飛撲上去擁住了新郎,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她彎腰將新郎背了起來,轉身一步一步的步入了婚禮的殿堂。

一陣勁風突然平地而起,捲起了道路兩旁的霜陽花,霜陽花如雨一般落在了那一對新人的身上,紅似火,白如雪。

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尖叫,圍觀的百姓立即沸騰了起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他們雖然不懂發生了什麼,可他們看到了新娘臉上的幸福,所遇良人才會露出這麼幸福的神色,她的容色甚至比那漫天飛舞的霜陽花還要璀璨動人。

這就是雲隱的女兒,敢愛敢恨,轟轟烈烈,只要是她認定的人,她就會對他不離不棄,矢志不渝。

在禮官祝禱聲中,一對新人交拜了天地,在無數人的見證之下,正式成為了夫妻。

笙簫鼓樂之中,無數的少男少女開始踏歌而舞,一壇壇美酒被抬了出來,賓客們開始敬酒。

一位年輕的將軍抱着酒罈走到了新娘的面前,眼中又是悲涼又是無奈,他將酒罈舉到了新娘面前,眼角通紅,聲音沉痛:“祝你幸福!”

短短四字,卻凝聚了太多的情愫。

靈歌接過酒罈,飲了一大口,又遞給他,笑道:“多謝!”

看着她英姿颯爽的模樣,破塵縱聲大笑,一邊笑,一邊捧起酒罈,咕咚咕咚灌下。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麼,赤火走了過來,伸手拍了拍他,將他往一旁拉去,破塵反手攬住了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跟着他離去,豪邁的聲音中透着無限悲傷:“老子今天高興,定要與你喝個痛快,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眼見着破塵走遠了,凌汐池走到靈歌面前,把手腕上帶着的靈犀鐲褪下,戴到了靈歌的手腕上,“我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送給你們,這靈犀鐲與我當初送你的那只是一對,現在我將它們完整的交給你,希望你和哥哥心有靈犀,攜手到老。”

靈歌動容道:“可這個鐲子是別人送你的。”

凌汐池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說道:“放心吧,我相信他在這裡的話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靈犀鐲是至情之物,只有你才配得上它,靈歌,我很羨慕你,可以想愛便愛,活得瀟洒肆意,我也十分慶幸,哥哥遇上了你。”

靈歌微微的笑着,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嫂子了,我便和你哥哥一樣喚你阿尋吧,阿尋,我今日只想對你說一句,人生苦短,喜樂無常,想愛的人便大膽去愛,想追的人便大膽去追,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你努力過,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凌汐池心中苦澀不已,話雖如此,可自己始終無法像她一樣活得那樣通透。

這時,一道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下意識的扭頭一看,是被百官簇擁着的蕭惜惟正在看她,她與他對視了一眼,又假裝視若無睹的將視線離開。

蕭惜惟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不解和憤怒,可面對着雲隱的百官和臣民,他又不得不將怒火暫時壓制了下去,若無其事的坐在高位之上接受百官的祝賀。

凌汐池卻始終覺得有一道火辣辣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這時,又有人走過來要向靈歌敬酒,凌汐池將她往後一擋,說道:“我來替她喝。”

她乾脆提着一個酒罈沒入了前來敬酒的人群中,那些人大多是靈歌的部下,眾所周知,靈歌是個好將軍,她對她的部下極其好,每次上戰場都是身先士卒,是以今日她大婚,她的部下們都發自內心的為她感到高興,他們特意為她準備了一支舞,為她祈禱,也為她祝福。

雄獅一樣的男兒們一邊歌唱,一邊跳舞,大缸大缸的美酒被抬了出來,每人手中都倒了一大碗,凌汐池跟着他們打着拍子,仰頭把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下。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了起來,眼前淺笑吟吟的新娘好似變成了她的模樣,她的面前站着一身喜服的新郎,耀眼得像天上的明日,他的手溫柔的拉着她的手,周圍無數的賓客端着酒在為他們而祝福。

看着看着,凌汐池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痴痴的苦笑,她知道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了,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明天。

一道視線始終如影隨形一般追隨着她,彷彿看清了她內心的痛苦和掙扎。

歡聲笑語中,靈歌被人簇擁着推進了喜房中。

靈歌關上了門,耳旁頓時安靜了下來,她聽見了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的跳着。

滿目的紅色,喜慶而又熱烈,與外面喧囂的天地像是兩個世界,這裡是屬於他們二人的世界。

燃着龍鳳燭的案上放着兩個酒杯,酒杯中間是一壺美酒,靈歌走過去,悠然的提起酒壺,把酒倒進了杯中,這是他和她的合巹酒。

她端着酒杯走到了仰躺在輪椅之上的新郎面前,單膝跪在地上,將其中一個酒杯塞到了新郎的手中,微笑着說:“喝了這杯酒,我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我將會畢生守在你的身邊,直至我死!”

她的語氣異常堅定,仰首將杯中酒灌下,喝完酒之後,她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伸手撫摸着他臉上的傷疤,眼中柔情似水,初為人婦的她,從未感覺自己的心如此刻這般平靜和柔軟。

那本該是一張十分英俊的臉,說是絕世也不為過,可惜卻多了這樣一道疤,也是一道讓她深深迷戀的疤,她喃喃道:“受這道傷的時候你多大呢,那時肯定很疼吧?”

她大着膽子吻了吻那道傷疤,可他仍舊一點反應也沒有。

所有的偽裝全部卸下,她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淚花,她將臉貼在他的臉上,自言自語道:“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以後無論你走到哪裡,你都不能再丟下我了,如果你再也醒不過來,那就讓我同你一起沉睡到永遠好不好?”

她湊上去親吻他的嘴唇,他的唇緊緊的閉着,冰冷而又僵硬,靈歌的身體劇烈顫抖,強忍了多天的悲傷和痛苦終於化作眼淚噴薄而出,她一邊叫着他的名字一邊搖着他,“你就不能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嗎?只是一眼就好。”

他的眼睛依然緊閉着,卻有淚水從眼角緩緩的滾落出來,滾燙的淚水濺在了她腕間的靈犀鐲上。

屋外,宴席還未散場,看着周圍的喧囂熱鬧,凌汐池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多希望自己能大醉一場,可是無論她喝了多少酒,今夜的她,居然不醉。

她愁思滿腹,也不想再去想那麼多,只得遠離了人群,尋了個安靜的角落,把酒像水一般灌下去,心內一片蒼涼,茫然地凝視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