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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陣陣襲過,在所有人錯愕的視線中,唯余她的目光清透雪亮,如雪山巔峰高不可攀的冰雪,代表着純凈,也代表着亘古和永恆。

她用她的眼神告訴他們,她非要這麼做不可,而且永不後悔。

凌汐池看着她,心頭湧起了強烈的辛酸,半晌後,她才說:“靈歌,我明白你對我哥哥的心意,可你實在沒有必要……為了我哥哥,耽誤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哥哥完好如初,那麼她肯定舉雙手同意他們的婚事,可如今哥哥已成這副模樣,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他們,哪怕她再希望她成為自己的嫂子,她也不能這麼自私,讓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兒守着一個或許永遠都醒不過來的人,白白荒廢自己的青春和一生。

她明白靈歌對哥哥的感情,但也知道,感情向來如此,情濃時,恨不得你儂我儂,生死相依,可人生那麼長,當她年華逝去後,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做了這個決定,若是等到那個時候再來後悔的話,也是悔之晚矣。

她唯有狠下心,搖頭道:“我……我不同意。”

靈歌猛然抬頭看她,看着她眸子里一閃而過的猶豫,突然笑了起來。

她伸手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匕首,鋒利的匕首閃着寒光,眾人以為她要做傻事,急忙想要上前阻止。

靈歌閃身一躲,往後退了幾步,說道:“你們不必緊張,我並非要自殺。”

她看向了凌汐池:“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我日後會後悔是嗎?那好……”她邊說邊舉起了手中的匕首,伸手往自己的掌心狠狠的划過,鮮血狂涌而出,她的神態平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彷彿那一刀不是劃在自己的手上。

她舉起鮮血淋漓的手掌,當即指天立誓:“我靈歌今日便在此以血為誓,今生唯嫁此人,與他生死相依,矢志不渝。”

凌汐池看着她臉上的堅毅,張了張嘴,嗓子依舊乾澀,說不出話來。

她也無話可說,靈歌性子剛烈,向來都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可她亦知道過剛易折,她怕真到了那一日,靈歌會不顧一切的隨哥哥而去。

蕭惜惟捏了捏她的手,勸道:“汐兒,成全他們吧。”

凌汐池含淚點了點頭。

蕭惜惟走到了靈歌的面前,說道:“既然你不後悔,我答應你,會為你們舉行一個最盛大的婚禮,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他的新娘。”

靈歌微微笑了一下,手一松,手中的匕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臉上終於出現了幾分憔悴,整個人瞬間萎靡了下去,好似她所有的力氣全部凝聚在了她手中緊緊握着的匕首上,扔下了匕首就等於扔下了她自己給自己的依靠。

她亦感覺不到心痛,哀莫大於心死,痛到極致反而便不再痛了。

她平靜的跪了下來,叩首道:“末將多謝王上。”

蕭惜惟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說道:“以後不要自稱末將了,我會認你做義妹,讓你以雲隱國的公主之禮出嫁。”

靈歌愣愣的看着他,嘴角又泛起了一絲笑意,就像死寂的寒潭忽然激起了一點水花,所以顯得更加凄寒。

她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已然說不出話來,只得向他微微頷了首,眼中的感激溢於言表,蕭惜惟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指了指屋內,說道:“再去陪陪他吧。”

靈歌轉身朝房內踉踉蹌蹌的走去。

凌汐池追着她的腳步,說道:“靈歌,你要是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靈歌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她笑着說:“你說什麼呢,我快要嫁給你哥哥了,怎麼能哭呢,我會開開心心的嫁給他。”

她走進了房間,再一次將房門關了起來。

與那扇門一同關上的還有她的心。

琴南和同十觀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他們活了大半輩子,早已看淡世事,可唯獨情之一字,他們終其一生也無法看透。

世間萬載,滄海桑田,唯情難絕。

琴漓陌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機靈的眸子里透着茫然,她喃喃道:“爺爺,我不懂。”

琴南和慈祥的摸了摸她的頭,說道:“爺爺希望你永遠也不要懂。”

凌汐池看了看那沉寂的房間,又看看周圍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忽然轉身沖了出去。

她需要靜一靜。

“汐兒!”蕭惜惟在她身後急急的喚了一聲,衝著縹無說了一句話,緊跟着追了出去:“師兄,麻煩你照顧好兩位前輩。”

凌汐池一路疾馳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待到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到了遠離人煙的地方,四野風寂,唯余鳥獸蟲鳴之聲。

天上有很多星星,亮亮的,就像天空的眼淚。

星子被淚花濺得模糊,她抬頭看着天,周圍空茫遼遠,淚眼朦朧中,數點璀璨的光芒在她周圍亮起,那是無數的螢火蟲,它們在她周圍飛舞,亮得她眼睛發痛。

她將自己縮成一團,眼淚決堤般的往下流。

一方絲帕忽然遞到她的面前,凌汐池抬起頭,看着面前的男子。

蕭惜惟沒有說話,將手帕塞在她手中後就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沉默的看着天空。

良久,他才開口道:“汐兒,既然還沒到最絕望的時候,那麼一切都還有希望。”

凌汐池抱着膝,將臉靠在上面:“是我害了哥哥。”

蕭惜惟看着她的側臉,說道:“上天讓人生下來,要人活下去,於是便創造出了糧食、水和蔬菜,可是上天若是不想讓一個人活下去,那麼即使有這些東西,那個人也活不下去。”

凌汐池知道,他是想告訴她這是無常,好讓她不要那麼自責。

她扭頭凝視了他一會兒,腦中不期然的又想起了那個預言。

她問道:“惜惟,你信命嗎?”

蕭惜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信,又忽然冷笑起來:“但是,或許正是命運讓我不相信命。”

他的話很樸實,卻一針見血,信也好,不信也罷,是命運創造了你,信不信都由它決定。

凌汐池發現,這是他第一次同她說這麼沉重的話題。

她含着淚苦笑了起來:“原來我們都敵不過宿命。”

蕭惜惟回想着她被慕蓂牙的迷心法控制之時,無意識的說出來的那些話,那與師父對他的批語一模一樣,或許在那幻境之中,她已經看到了什麼,他伸手將她拉得面對着他,問道:“那你敢不敢和命運賭一把?你是想讓命運來掌控你,還是想由自己來掌握命運!”

凌汐池避開了他的眼睛,埋着頭說道:“惜惟,如果有一天,失落的東西太過美好,足以摧毀掉我們的信念,你說那個時候我們會不會後悔!”

蕭惜惟沉思了片刻,說道:“於我而言,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是你,我想把這世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你,我想讓你自由自在的活着。”

凌汐池喃喃道:“可是,我還是害怕。”

蕭惜惟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溫柔的垂下了眼瞼,說道:“總是讓你感覺到害怕,是我無能,汐兒,你知道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寵你,我喜歡看着你在我的寵溺下驕縱任性,我喜歡看着你闖禍了,我可以替你解決所有問題,可是你一直都不是那種可以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女子,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於你我從來都沒有把握能把握住,可是,我還是想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