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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昏昏沉沉的,海遙期的聲音似不真切的響在她的耳旁:“白姑娘說的是,相信我們不多久便會再見,告辭。”

她伏在桌子上暈了半晌,反應過來時一抱拳:“告辭,後會有期。”卻發現海遙期早就不見了。

靈歌懶得管她,即使是她步履不穩搖搖晃晃的下樓時,也沒有伸手扶她一下,只是面無表情的跟在她後面。

凌汐池跌跌撞撞的走在烈陽的大街上,只覺寒意陣陣,微雨飄灑,圍繞烈陽護城河寒水這一帶是酒樓之家,各色各樣的酒家青樓比鄰而坐,多得數都數不清。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寒水河畔,薄霧冥冥,更襯得寒水一帶像是畫卷上的景緻,但見紅樓畫閣上,鶯鶯燕燕絲帕傳情,大街上之上香車寶馬川流不息,馬鈴鐺一聲響過一聲,瀟瀟雨聲中隱隱伴着絲竹陣陣,箜篌聲聲,好一個紙醉金迷,浮生若夢。

凌汐池的頭不停的嗡嗡直響,這時寒水河畔的畫舫上有一歌伶呀呀的唱起了小曲,輕靈的歌聲飄散在微雨中,帶着一絲說不出的落寞凄涼。

她不由得駐足聆聽,歌詞陣陣傳入她耳中:“烈陽微雨落花紅,江水凝碧月澄空;煙籠客船情朦朧,纖指紅塵酒臨風。三分醒,看誰風雅;七分醉,看誰瀟洒;昔日江湖今天涯,隻影猶見夢裡花;朱顏退,胭脂碎,醉入他鄉何時歸。”

好一個醉入他鄉何時歸,這曲子唱得人真是滿腹愁緒,傷感極了。

凌汐池不想再聽了,揮了揮手,繼續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剛走沒幾步,“汪汪汪”一陣狗叫聲傳入她的耳中,她腳步一頓,循聲望去之時才發現一隻無人照看的流浪狗在街道旁低聲吠,眼神里的飢寒驚懼,無助蒼涼讓她的心一酸。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去,跪倒在它的面前,指着它道:“你叫什麼叫,你以為你很可憐嗎?我告訴你,我比你更可憐。”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凌汐池只覺眼眶一熱,道:“你知道嗎?我回不了家了,我可能永永遠遠都回不了家了。我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我回不去不能說,我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你說我可不可憐,我明明知道我的家在哪裡,我卻回不去。”

“汪汪”那隻小狗彷彿被她嚇到了,身子縮成了一團不停的發著抖,害怕的低吠了兩聲。

凌汐池苦笑了一聲,又指着它道:“你見過你媽媽嗎?我親眼看着我媽媽受了重傷,卻不能救她,就連想看她一眼都來不及,現在她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爸爸……我爸爸他恨我,他說我是禍害,可我不是禍害啊,從小到大為了討他的歡心,我努力念書,努力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名,什麼什麼都學,為的只是他能多看我一眼,為的只是讓他知道他有一個令他驕傲的女兒,可是不管我做得有多好,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道嗎?”

她歇斯底里的聲音將那隻小狗嚇壞了,它低吠一聲,轉身就開跑。

“站住。”凌汐池一把揪住它,頭越來越昏沉:“不準跑,既然我們兩個都無家可歸,來來來,我們做個伴……啊!”

話還沒說完,她就慘叫一聲,連忙鬆開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多了兩個血淋淋的洞,她忙嘟起嘴,朝傷口處吹了吹,直到那隻小狗跑遠了,她才反應過來……她被狗,咬了。

看了看傷口,又看了看那小狗消失的地方,凌汐池頹然的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邊哭邊指着那小狗消失的方向,萬分委屈的控訴:“連你也討厭我。”

身邊慢慢的圍來了一片烏壓壓的人群,指手畫腳的看着她,她哭得正興起,哪裡管得了他們,反正他們看他們的,她哭她的,誰也不礙誰,直到一雙腳出現在她的眼前,身邊的人群一窩蜂作鳥獸散。

凌汐池捂着眼睛,看到身旁沒人了,便掙扎着想要站起來,跟着他們一起走,可是她左走右走,面前就是有一雙腳擋着,怎麼繞也繞不開,於是她火了,抬起頭指着那個站在她面前的人罵罵咧咧道:“好狗不擋道,你給我讓開。”

有聲音自頭頂傳來:“嘖嘖嘖,你這樣可真是難看極了?”

凌汐池抬頭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人,看了良久,在腦海中又分辨了良久,才笑道:“原來是你呀,咦,你怎麼長得這麼怪,有三個頭,還在轉,轉呀轉。”

蕭藏楓伸手一把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問道身後的靈歌:“她怎麼了。”

靈歌平靜的看着蕭藏楓:“回稟公子,她喝多了。”

凌汐池搖搖晃晃的看了看蕭藏楓又看了看靈歌,伸手按住蕭藏楓提着她的手臂的手:“喂,你放手……”

話還未說完,她只覺身體騰空而起,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被蕭藏楓打橫抱起。

“啊!”凌汐池尖叫一聲,又踢又打的在蕭藏楓的懷裡掙紮起來,一邊放聲大叫:“你要幹什麼,放開我,來人啊,非禮了,叔叔阿姨救命啊。”

蕭藏楓的臉色一變,挺拔的眉頭皺了起來,聲音也頗有些惱怒:“死丫頭,給我閉嘴,安分點。”

“什麼?”凌汐池瞪着眼睛怒視着他:“你叫我閉嘴,你還叫我死丫頭,你算哪根蔥啊,放我下來,我要找你單挑。”

蕭藏楓全然不理會她的叫囂,轉身便往藏楓山莊的方向走去。

凌汐池氣極了,掙扎着亂吼亂叫:“什麼,你竟然當我的話是耳旁風,我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放我下來,我要好好教訓你這個狂妄的傢伙。”

見蕭藏楓仍是不理她,手臂卻是越箍越緊,像個鐵箍似地箍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半分,凌汐池眯起眼睛,看準了他的肩膀,張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明顯感覺到蕭藏楓的身體輕輕晃了晃,她笑了笑,咬得越發的用力了。

“死丫頭!”

蕭藏楓惱怒的低罵了一聲,腳步一頓,指尖勁力一吐,凌汐池只覺背後的穴道被一股指力一封,頭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然後他扭頭衝著身邊跟着的小廝吩咐道:“你去向左將軍通報一聲,就說我今晚有要事不能赴他的約了。”

小廝得令離去,蕭藏楓這才看着身邊的靈歌,靈歌便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情一併說了。

蕭藏楓道:“可有查到那個算命先生是誰?”

靈歌道:“屬下跟去瞧了,那算命先生武功極高,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屬下只跟了他幾步便被他察覺,若是屬下沒有猜錯,應是神相十觀先生。”

蕭藏楓沉吟了一下,道:“沒想到時隔十年,十觀先生又出世了。”

靈歌道:“據說十觀先生有一可卜世間萬物的天機盤,十年前他曾用此盤算出上人間將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多久無啟族便慘遭滅族,整個魔門覆滅,這次又將發生什麼呢?”

蕭藏楓笑道:“還有什麼,不就是天下將亂嗎,現在五國之間的關係,無非就是那層薄薄的紙沒有捅破而已,既然十觀先生出世了,仙霄宮那群老傢伙估計也快坐不住了,且看着吧,對了,冰冽看到她了。”

靈歌點了點頭。

蕭藏楓道:“明日去給他送封信吧。”

靈歌道:“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蕭藏楓嗯了一聲。

靈歌道:“今日與我們喝酒的那一人姓海,我看他氣度不凡,不像是一般的世家子弟,況且瀧日國的世家子弟資料基本都在我們手中,他應該不是瀧日國的人。”

蕭藏楓道:“海姓乃是瀚海國的大姓,瀧日國突然換了這和親公主,你是怕瀚海國王室派人來這烈陽城打探璟楓公主的底細了是嗎?”

靈歌點了點頭,道:“屬下擔心音魄。”

蕭藏楓道:“不必擔心,她應付得來,既然別人來查了,那便讓他們查點什麼出來,總不能讓人無功而返。”

靈歌道:“屬下知道了。”

待凌汐池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在青楓齋里,床前放着食盒,打開一看,裡面是一碗醒酒湯。

她冷笑着將食盒的蓋子蓋上,她是故意將自己灌醉的,因為見到了冰冽,回來少不得要和蕭藏楓見面,在她沒有理順好一切之前,她不想和蕭藏楓過多的打交道,鬼才相信她逛個街都能在大街上和冰冽偶遇。

蕭藏楓是個很聰明的人,現在面對他,說得越多錯得越多,而且他能讓她出去亂逛,這讓她越來越不知道蕭藏楓到底將她留在藏楓山莊的目的是什麼,她連他的用意都不知道,只能步步為營,走一步算一步了。

梳洗完畢後,凌汐池拉開房間的門,天氣陰陰沉沉的,煙雨沙沙的打在窗外的池塘里,絲絲縷縷纏綿不斷,無情的秋風卷着落葉,飛揚在雨霧裡,不由得讓人心生落寞感慨。

經過一道迴廊時,遠遠的便看到蕭妖兒趴在欄杆上,失神的望着天空,凌汐池連忙走過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妖兒,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蕭妖兒無力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趴回到了欄杆上,凌汐池的心中詫異極了,不吵不鬧這不是她的風格,她這樣性格的人,居然也會安靜下來。

凌汐池乾脆挨着她坐了下來,忍不住又問:“妖兒,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蕭妖兒一眨不眨的望着長廊下的小湖,望着那一圈一圈盪起的漣漪,失了魂魄一般喃喃道:“汐池姐姐,我討厭下雨。”

凌汐池一愣,輕聲問道:“為什麼呢?”

妖兒撅起嘴巴:“因為一下雨,我就會想起我娘。”